徐迅雷：人工天河与资源拆墙

　　徐迅雷

　　一条呈“V”字形的“人工天河”，将从金沙江上游通天河奔腾出发。它穿峻岭，漂草原，游戈壁，经过贯通巴颜喀拉山长达490公里的输水隧洞后，最后抵达黄河……这是“南水北调”西线工程，若能在2050年如期竣工，就将展示这一气吞山河的图景；根据规划，40年间西线工程将完成投资3040亿元。但是，如今一批教授、院士、学者“上书”质疑该工程，提出有关地质情况、水量不足、生态环境破坏等九大问题，严肃拷问着条“人工天河”。(8月24日《21世纪经济报道》)

　　

南水北调西线工程是三峡工程之后，中国又一世界级工程。东线和中线工程已于2002年底开工；西线工程现在进入了“倒计时”，计划2010年开工，建设40年，真可谓大手笔。河南也有条10万人用10年时间凿出来的“人工天河”，那就是“红旗渠”，通水快40年了，日前“大修”启动，可是此“天河”相比彼“天河”，简直就是蚂蚁比大象。堪与南水北调西线工程相比的，只有三峡工程，但专家认为，“西线工程比三峡工程不知要难多少倍，风险也不知要大多少倍”。

　　奇怪的是，三峡工程上马，论争、论证了40多年，而这个实际投资可能超过5000亿的西线工程，却是少数人马无声无息中拍拍脑瓜就决策、拍拍巴掌就决定了。三峡工程可是全国人大会议票决通过后才上马的，而这个西线工程的设计者们却很潇洒地说，“中央宣布东线、中线开工，就意味着西线也开工了”。今年三峡大坝全线建成后，“两院”院士潘家铮感慨说：“三峡工程之所以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些质疑和反对的人。”南水北调西线工程届时弄完了，是不是只有感谢这些设计者、拍板者了？

　　西线工程与三峡工程相比，其重要区别还不在这里。当年毛泽东对酝酿三峡工程上马表示赞许，可不是去建设急功近利的政绩工程，即使在1958年有人催促三峡工程赶快上马的时候，他老人家也能认真听取“反对派”的意见，最终决定“暂缓上马”。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当年匆匆上马开工建设了，会弄出个什么模样的三峡工程来？而经过40年论争论证最后开工的三峡工程，也不是要追求什么政绩工程、形象工程，可是，如今急匆匆搞起来的南水北调工程，尤其是西线工程，几乎具备了政绩工程、形象工程的所有特征。

　　在自然面前，人类当然是弱小的；弱小的人类为了把自己给撑大，总是不停地拿自然开刀、向资源开发。西线工程的“人工天河”，乃“开刀”式的“开发”乎？我以为，“人工天河”几乎就是一种“资源拆墙”——我们都知道有一句俗语叫做“拆东墙补西墙”，是指资源的“零价值挪移”；那么，弄不好这个西线工程的“人工天河”就是“拆南墙补北墙”。“资源拆墙”是用一种稀缺资源换取另一种稀缺资源，比如近年弄得热火朝天、不得不喊停的“煤变油”；“资源拆墙”亦是将一处的稀缺资源挪移到另一处。这种“资源拆墙”并不是抽水蓄能式的发电，它说不定就是“南墙”拆坏了、“北墙”没补好，中间还漏了一地碎石头碎砖块。

　　所以，现在听听反对的声音，真的很重要。我们宁可要从最坏的打算出发，将“最坏情形”作为思考论证的逻辑起点。不必讳言，西线调水就是一个可能的灾难。青藏高原目前正处于冰川退缩期，西线调水170亿立方米有可能吗？西电东送工程同样是国家重大工程，满足调水难道不会影响发电吗？东线、中线的目标是城市供水，西线目标是以冲沙为主，这是何苦来着？届时会不会救不了黄河却毁了长江？永远不要忘了，我国的水资源是紧缺资源，在哪里都没有充沛到可以任人挥洒。何况建设这个“人工天河”可能要花上比三峡工程更多的钱，这可都是纳税人的钱，并不是印钞机印出来就算数的。这种庞大的投入，其实也是“资源拆墙”的另一种形态，把财力形态的“资源东墙”给拆了，换成了一条“人工天河”，这种“资源大挪移”，弄不好就是“巨资打水漂”。

　　“南水北调”这么个“三线并进”的宏大工程，如果最终弄成“南橘北枳”，那将是对中华民族犯下的滔滔大罪，那样的话，流芳百世是不会的，遗臭万年是可能的。所以，我希望西线工程不是过了40多年后就建成了，而是要像三峡工程那样论证上40年，到那时候脑子更明白了之后，再来票决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