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怒波：对改革有贡献的经济学家为何成问题人物

　　弱势群体应该受到关注，穷人应该受到尊重。但由弱到强、由穷到富的理想也应受到社会的尊重和保护

　　文/黄怒波

　　近年来，出现了关于中国改革发展思路的争论，捎带着把一大批主流经济学家拧耳朵、揪鼻子地上下议论，很有点大批判的味道。本来呢，作为搞企业的，看不懂、听不懂，也懒得看、懒得听他们在争论什么。但是，在隐隐之中，感觉到了一种久违了的运动意义的东西。

　　

中国经济的走向举世瞩目，20年改革成就非凡。搞不清，怎么突然间在改革和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成长或者贡献着的经济学家们都成了问题人物。有人骂国企体制改革，有人说中国没有三个以上的经济学家，有人说经济学家们被商人们所挟持，或者说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也就是说，往深里看，是与大众对立的，并没有维护大众的利益。他们举的例子都是讲民营企业家坏事塌台的故事，骨子里认为改革的最大受益者是有原罪的民营企业或民营企业家们。他们认为，财富被腐败的官员和帮凶的经济学家帮着敛到了少数人的手中，这个少数人，直接说吧，就是指民营企业家。所以，当中央出台非公经济三十六条时，有一大批的专家学者、卫道士联名上书要求撤回。

　　太好玩了！因为所有这些的革命手段和激昂议论，差不多都得到了民众的欢呼与响应。

　　严格地说，这样的争论并不会影响中国经济发展的大局。但是，不能否认，也存在着对公众情绪和对某些政策制定产生影响的深层力量。对改革的争论本身就说明经济的发展、社会的发展存在着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写不写这篇文章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仔细想来，作为一个社会的人，作为一个商人，作为一个社会既得利益者和曾经是穷人的人，也不能不想起一些问题。

　　前些日子，北大108周年校庆，我在庆典上见到了经济学家张维迎教授。张教授的理论锋芒和坦率个性或者言论，其实是与著名的郎咸平教授一样鲜明的。但是，在我的印象里，郎教授是犀利的发问者、批判者，难能可贵。而张教授呢，更多集中在建设性的经济理论、企业管理理论上。和中国特色的经济学一样，他们都是直接从学术的研讨介入到了社会的争论当中。

　　带来的问题是，郎教授似乎是弱势群体大众的发问者，是正义的化身；而张教授似乎是特殊利益阶层，说白了，是民营企业阶层的“同谋者、受贿者”。差一句没说出来，民营企业家是窃取国家财富、民众脂膏的盗贼。穷人之所以穷，弱者之所以弱，是因为民营企业者之贪婪和经济学家们的出谋划策。当然了，没人这样说，咱猜的是人肚子里的话。但是，我再猜一句，他们都没敢说出来的一句话，是对过去咱党和政府制定的改革路线有看法。实际上，这是一个对中国当前社会的价值判断问题。

　　大家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帮自己或者帮自己所处的利益阶层鸣冤叫屈。我只是想说，作为商人，不希望党和国家的改革路线受到干扰。弱势群体应该受到关注，穷人应该受到尊重。这是我作为曾经是弱势群体和穷人的内心呼喊。但是，由弱到强、由穷到富的理想是应该受到社会的尊重和保护的。反过来说，专家学者的争论应该是在理论层、学术层，不应该轻易下结论，利用或者鼓动大众的情绪。在这一条上，我必须提起哈耶克。

　　哈耶克是最坚定的反对计划经济的学者，他提出了三条理由来说明在计划经济下，“最坏的东西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第一条理由是：接受教育程度更高的人总是对争议的内容一清二楚，不随波逐流，不赞同等级制度的价值观念；第二条理由是，集权者发现他们更容易吸引容易受骗和温顺驯服的人；第三条理由是，较之肯定性的事项，人们易于对否定性的事项达成共识，譬如，对外国人或不同阶级的仇恨。

　　他的观点像我这样理论水平低下的人无法判断，但是第三条让我觉得好玩。这个意思是，目前社会上流行的无论在各种学术界，还是在在现时潮流中，说“不”的人总会获得不同凡响的反应，就像整个社会处于了青春的逆反期。在这种情况下，是哪些学者开始走红呢？仔细去看，是社会学家，或者说政治学者，总之是人文学者。

　　改革开放20多年，社会主义特色的市场经济越来越成熟，党和政府的执政能力越来越科学，因而保证了中国经济的健康发展。中国的经济学家在市场经济当中，越来越了解游戏规则，知道了实情的复杂性，轻易不再斩钉截铁地下结论、说判断，没有在复杂的经济现象面前去迎合大众的困惑、不满。而我们的人文学者使用的理论似乎还有待于更新。请注意，决不是说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有怀疑，而是说他们关于社会发展和社会问题研究的理论，还没有从旧模式转轨，没有找到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色。所以，他们正确地、及时地看到了社会问题，但是他们缺乏计量的工具。因而，就用简单的情绪判断、结论式的否定迎合和影响了大众。所以，中国的民营企业就被放置在了一个下限的价值位置上。这么说吧，主流经济学家们看到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的企业家创造的价值，而人文学者看到的是，几十年改革当中民营企业家们变富的现象，或者说他们用流行、时髦的语言概括的原罪现象。所以，谁都没错。

　　问题是，用没有实证的、结论式的发问和批判来进行公众引导，带来的是更大的问题和冲突。那么，作为一个商人，一个民营企业家，被放置在这样一个争论的焦点，或者说，高兴不起来、心惊胆颤的位置上，这也是一种社会问题。

　　当然了，并不是简单的为张维迎教授们叫屈，而是严肃地提出了我们及我们全体民营企业家面临的重大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最后想说的真正话语是：门外的争论归争论，但它警示着我和我们民营企业家一定要再谨慎一些、再谦卑一些、再守法一些、再冷静一些，如此我们才不会被意外地击中、击倒。

　　(作者系中坤集团董事长，原标题：重读哈耶克)

　　哈耶克(1899-1992):出生于奥地利，1974年获

诺贝尔经济学奖。

　　哈耶克的自由主义思想是18世纪亚当·斯密自由放任的经济思想在当代的再现。哈耶克自由主义包括政治自由、思想自由和经济自由。其主要著作如《通向奴役的道路》、《自由秩序原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