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勇：岂能忽视丰裕中的贫困

　　傅勇 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薛兆丰最近在FT中文网频发怪论。两周前，他表达了对基尼系数的不屑，招来无数臭鸡蛋、烂番茄之后，上周又重整旗鼓，用他自己朋友的例子来说事，企图自圆其说。他的“新”观点是，不能把基尼系数作为推行他所谓的劫富济贫的依据。

　　其实，任何经济指标都像是一位美女，即便再美，也不可能从所有人那里得到满分。经济学家喜欢用(人均)GDP来谈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可是，从GDP上，你看不出这个国家的人是生活在青山绿水、阳光灿烂的环境中，还是挣扎在污浊的空气和垃圾堆里。一个人均GDP是1万美元的国家，可以是1个人拥有100万美元，其他99人不名一文，也可以是人人都拥有1万美元。显然，GDP这个指标并不完美。可是，即便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恐怕很少人会对中国的GDP不屑一顾、否认它的重要性(当然薛先生可能又是一个例外)。基尼系数也是如此，有它能反映的信息，也有被它掩盖的重要方面。说基尼系数存在一个国际警戒线，这并不是说基尼系数一旦超过0.4，社会动荡就不可避免。实际上，美国近年来的基尼系数也超过了0.4。基尼系数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至少弥补了上述例子中被GDP指标所忽视的财富分配状况。

　　我知道，薛先生的分析是建立在“坚实的”经济学基础之上的。纯粹的主流经济学一向认为绝对的平等导致绝对的贫困，福利主义害死人。可是，这可能仅仅是经济学家把经济学的参照系当成了真理本身。经济学教科书一再告诫人们，福利国家染上了不可救药的“福利病”。可是，看看由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全球国家和城市的

竞争力排名吧！在2004~2005年度全球竞争力报告中，排名前10位当中有5个是北欧国家，而且排名靠前。再来看同样由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城市竞争力排名，2004年排在前5位的其中有3个是北欧国家的首都！我举这些例子并不是要主张福利国家的政策应该立即普遍在中国实行，我的目的是提供一个公平与效率不能并进的反例，就像薛先生经常用一些漫不经心的小例子否定别人一样。

　　在眼前的讨论中，如何看待收入差距问题存在两种偏向。一是只强调横向比较，忽视纵向的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另一种则只强调纵向比较，认为大家生活普遍改善是事实，反映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不足为信。应该说，看不到改革开放为经济带来的普遍性的福利改进，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当然是不对的。不过，薛先生认为，如果从较长的时间来看，穷人的收入像小孩的体重一样自然而然地得到增长，收入差距会随之减小，这也乐观得有些让人担忧了。

　　实际上，收入分化和贫困不一定发生在经济发展的初期阶段。薛先生忽视的是经济发展中出现“丰裕中的贫困”(经济学家凯恩斯语)的可能性。一个简单的道理是，经济的高速增长和收入不平等的极度扩大可以同时存在。相信基尼系数能反映一些情况的人，至少找到了中国出现这种可能性的一些证据。那么，薛先生除了朋友的故事和教科书信条外，还能提供些别的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