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电影《无极》是否无聊极了,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关心。公众对网民胡戈用《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恶搞《无极》很关心,这倒有点意思。而《无极》剧组在云南香格里拉碧沽天池“恶搞”美丽的环境,引起了政府官员的高度关注,意义则非同一般了。
“电影《无极》剧组在云南香格里拉碧沽天池拍摄,对当地自然景观造成破坏”,在9日于杭州举行的“城镇和风景区水环境治理国际研讨会”上,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对破坏风景区和城镇水环境的行为提出严厉批评。(5月9日新华社报道)
碧沽天池地处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池水清澈澄明,池畔遍布罕见的杜鹃花,周边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和草地。仇保兴说,电影《无极》剧组的到来使美丽的天池犹如遭遇了一场“毁容之灾”,不仅垃圾遍地,天池里还被打了一百多个桩,天池边禁伐区的一片高山杜鹃被推平,用沙石和树干填出一条简陋的公路,一个混凝土钢架怪物耸立湖边……
在任何地方,其环境容量都是有限的,绝非“无极”。“环境容量”就是某一环境对污染物最大承受限度,在这一限度内,环境质量不致降低到有害于人类生活、生产和生存的水平,因为环境多少有一些自我修复外界污染物所致损伤的能力。环境容量总是有限的,如果超出它的限度,生态就被破坏,环境就会污染。而对于名胜古迹来说,可以说是“环境零容量”,因为我们的风景名胜、我们的古迹遗存,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大地的美丽眼睛,是眼睛就容不得沙子,更不能忍受垃圾。我们的大地如花似玉,我们大地的眼睛明眸善睐,怎么能容忍什么《无极》去扔下一地垃圾?而且,“优美环境享受权”,是公民享有的“环境权”之一,即公民对风景名胜区和古迹遗存享有游玩观赏的权利,而《无极》剧组的作为,本身就是对他人环境权的一种侵害。
许多人都以为自己懂得环保,其实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针对媒体曝光《无极》剧组严重损害碧沽天池自然景观,制片人陈红曾表示十分委屈:“难道我和凯歌会不知道保护生态的重要性吗?”她说,剧组撤离香格里拉前,曾给当地政府“留下大量物资”,包括木材、各类拍摄器械和部分建筑材料,委托对方将这些物资变卖,用变卖所得款项清理拍摄现场,并将自然景观恢复原貌。陈红的荒谬在于:她以为留下来的是“值钱的物资”,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物资”无论如何“值钱”,搁在名胜之地就是垃圾,因为它搁错了地方,而且越是庞大越是可怖,也越难清理。一个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的人,还遑论什么自己懂得“保护生态的重要性”?
人类的最大愚蠢就是以为自己是“天字第一号”,根本不顾环境容量的大小,为了一己之利,无所顾忌地戕害环境破坏生态。这背后的根源,就是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古典人类中心主义认为,植物的存在是为了动物,动物的存在是为了人;笛卡儿则宣称“人是自然的主人”。数千年来,人类沉醉在傲慢的“人类中心主义”之中,认为人就是万物的灵长、万物的尺度和万物的主宰,认为人是根本用不着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的。
今人对自然界的强大干预,早以超过了环境容量、超越了自然界的自我调节能力,自然界尤其是风景名胜区已经不堪人类的掠夺和蹂躏。人类总是通过损害环境而最终损害自己的,环境的危机最终必定会变成人类自身的生存危机,这个简单的道理许多人似乎都不明白。而《无极》剧组的大佬们,以其无与伦比的傲慢与偏见,在“人类中心主义”之中更进一步,成为更可怕的“自我中心主义”之典范;对于这样的无知和傲慢,仅仅只有曝光是远远不够的。
从“人类中心伦理”过渡到“非人类中心伦理”,是人类对自然界的责任和义务。人是环境的一部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才是“天人合一”的美好境界。《庄子·齐物论》所说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表达的就是“天人合一”的环境伦理思想。最近从伦敦传来“两万房子为鸟儿让路”的消息就是典型的“天人合一”:英国冻结伦敦周围大面积建房计划,就是为了保护刺嘴莺、森林云雀和夜莺这3种稀有鸟类;在经济发展和保护生态环境两者之间,英国决定放弃暂时的经济利益,换取长远的生态效益(5月3日《环球时报》)。
在18世纪后期,康德提出了“人是自然的立法者”这个命题,当今世界,更加迫切需要的是“人是自然保护的立法者”。保护环境没有旁观者,对于《无极》式的环境破坏,需要职能部门的官员和公众的口诛之笔伐之,但更要紧的是从细致的环境保护立法做起,对于《无极》“恶搞”天池美景之类的事件,我们能够举起森林般的法条予以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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