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民：民工荒的深层原因在于民营企业过弱

　　春节一过，企业又要开始生产了，招民工成为当务之急。车站边，码头旁，城市的各个地方，又出现了像民办大学抢学生一样的民企抢民工潮。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早在几年前，福建、广东等许多省份已经出现了民工荒。从这几年的情况看，民工荒不是在缓解，而是有加剧的趋势。

　　本来有越来越多的农民进入城市打工，民工的供给应该是在增加的，但为什么不少 企业招不到民工呢？

　　这里显而易见的原因是民工工资低、待遇差、工作条件恶劣，甚至民工的基本权益得不到保证。找不到工作的进城农民与找不到工人的企业并存，还在于工资太低。

　　但是，民工工资低的原因决不仅仅是老板的贪婪和制度保护不力，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我们目前的增长方式。许多民营中小企业是出口型的。在我国出口的各种产品中，民营企业的生产占百分之七十左右。这些产品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没有品牌，附加值极低，能够走向世界的惟一优势就是价格低廉。这些中小企业争相出口，相互之间的竞争，或者说“内斗”，使本来就不高的价格更低。一件在美国纽约曼哈顿出售的中国制造的“BOSS”牌T恤可以卖到120美元，但90%归品牌商和经销商，我们的生产企业只能得百分之十，即12美元。由于众多国内企业的竞争，实际出口价格只有8.6美元。

　　当我们工人的平均工资只有美国的五十分之一，欧盟的四十分之一，日本、韩国的三十五分之一时，这种低工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种低工资并不是没有竞争者，巴基斯坦、孟加拉、越南这些比我国还落后的国家，工资水平总体上比我们还低，而且，产品也并不比我们差。许多民营中小企业利润率相当低，甚至在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之间浮动。许多企业要改变民工的低工资状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走出这种困境的根本出路就是改变低价格出口低附加值产品的状况。这就要企业转变增长方式，通过技术创新来实现企业的新飞跃，这是指三个主要内容。一是开发自主核心技术，以技术带动产品的更新换代。二是创造自己的品牌，甚至世界名牌。三是发展自己的产业服务体系，包括工人培养、物流体系，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等等。

　　其实这点道理几乎也是“地球人都知道”，但为什么总是知易行难呢？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许多民营企业规模太小。根据经济学理论，技术进步是推动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由这一因素引起的增长占百分之七十以上。技术进步不仅包括知识的积累及其在生产中的运用，而且包括企业规模扩大所带来的规模经济效率。

　　企业规模扩大不是简单的数量增加，而是质的变化。

　　例如，一个企业扩大十倍，并不是从一台普通机床增加为十台同样的机床，而是用一台数控机床代替原有的普通机床，它的效率要远远高于十台普通机床。

　　无论是开发核心技术、创名牌，还是建立产业服务体系，都需要大量资金，也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中小企业知道这是企业再生之路，但没钱办不到。非不为也，乃不能为也。当前，许多中小企业的困境正在于想走技术进步提高效率之路，但却走不了。效率低又要压低价格，物质资源的价格制约是硬性的，只好千方百计压低工人工资。如果我们仅用强制手段让这些企业提高工资，在效率没提高的情况下，只有死路一条。企业效率提高是保护民工利益的基础。

　　如果

民工荒迫使企业不得不提高工资，这会是件好事。但这件好事的实现从根本上还要靠企业在兼并重组中做大、做强。民工荒是市场机制的力量在自发起作用。

　　如果有政府的引导与帮助这个过程就会加快，让更多民工享受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也从根本上消除民工荒。

　　□梁小民(

清华大学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