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刚：香港正式取消百年遗产税是一个错误

　　张建刚

　　2006年2月11日香港正式取消了遗产税，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

　　在2005年，布什也曾叫嚷着要在2010年取消遗产税，毫无疑问布什的举动是为了赢取财团对其政治地位以及政治措施的支持，但是遗产税布什究竟能不能取消还是个未知数，因为那并不符合大众的利益，况且美国存在着与共和党势均力敌的反对党——民主党，要取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遥遥无期的。

　　但是，2005年11月2日，香港轻而易举就通过了取消遗产税法案。从5月份提出到11月份取消，期间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实施了90余年的遗产税就这样与香港告别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香港政府官员对于取消遗产税的解释是：遗产税其实很少，每年只能征收到15亿，取消了，不但可以减少港资外逃，而且可以吸引外资流入，政府从新增的投资中获得的印花税等税收会比征收的遗产税还多，同时社会还能增加众多就业岗位。因此，香港民众将从取消遗产税中大大受益。

　　是这样吗？

　　咱们先谈征收遗产税的意义。如果香港政府官员认为征收遗产税的目的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的话，我想作为政治家的伟大而言，这是他们太无知了。实施遗产税的最大意义不在于政府可以从中获利多少，而在于它能够以一种例行的制度化的方式间接的鼓励所有富豪去行善，以间接的强制性的方式鼓励生活在社会中的人们自行去调节社会矛盾。

　　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会产生很多矛盾，这需要存在大量不以赢利为目的的具有慈善性质的机构来缓和、协调这些矛盾。比如说，许多弱势群体救助机构、协助弱势群体成长的机构，很多从慈善机构直接或间接受益的教育、医疗、研究机构等等，但是这些机构的存在需要大批资金支持，钱从哪儿来呢？单纯靠政府没有能力做好这些事情。不仅表现在财源上还表现在其更为有效的运转上。因此这些事情更需要私人来做。如何促使私人来做呢？ 我们知道，捐款做善事不仅对社会有好处，而且对个人也有好处。可是很多有钱人因为各种原因就是不捐。你一个人愿意捐，一个人力量能有多大呢？当你意识到一个人的捐款并不能帮您实现梦想的时候，您还会热情高涨吗？怎样才能促使所有的富豪都去行善，去做不但对社会而且对他们自己也有利的高尚的事情呢？遗产税做到了这一点。你不捐就给你上税。有了不得不掏腰包的压力，他便会在捐款与上税中作抉择，最后大部分人都将钱捐了出来。以前我们老是说外国人素质有多高，不闯红灯，大量捐款等等，岂不知它们都有一套惩罚、激励措施在其中，中国人本身的素质并不比他们差。一个社会最需要的就是有效的激励机制，有效的制度的存，如遗产税的实施，它帮助所有人朝高尚的行为方面迈出了一大步，它大大降低了机会主义的盛行，大大减少了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大大协调了社会矛盾，促进了整个社会的福利。

　　接下来咱们谈港资外逃。港资为什么外逃？原因无非两个：1.香港空间太小，所能提供的舞台已无法容纳它们，它们需要向外扩展疆土。2. 香港投资环境差，商家不愿继续投资于此。如果原因是第一条，政府就应该帮助企业积极向外开拓疆土，而不是引诱他们继续留在那儿进行多元化。那是一种削弱他们

竞争力的愚蠢至极的手段。如果原因是第二条，那么政府就应该致力于港内投资环境的改善。这包括政府服务大众意识的增强，自身执政能力的提高，对中小企业金融、人才培训、技术改进、项目扶持等方面的支持力度，为所有企业提供充满机会、公正的竞争环境，让整个社会充满活力。为此，政府必须增强反垄断意识，严厉打击不正当竞争行为。一个小地区能出现几个在世界上有影响力的大企业，那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千万不要偏袒它们、纵容它们，否则，那个地方的经济将因不正当竞争与垄断而失去活力。在整个社会中发挥最重要作用的还是那些众多中小企业，它们让整个社会充满生机与活力。在市场经济体中最重要的就是活力，有活力就有一切。政府需要做的就是促进活力，维护整体的繁荣。

　　下面我们谈吸引外资。美国现在仍旧是吸引世界投资最多的地方，世界80%以上的剩余储蓄都流向了美国。资金为什么会那么踊跃的流向美国呢？原因比较多，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美国是一块创业者的乐土。它能为每种资本的进入、展现提供一个充满机会和公正的竞争环境。微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公司之一，它是美国人的骄傲，但是美国司法部为什么却三番五次要肢解微软，和微软过不去呢？原因很简单，微软利用其资金优势、技术优势，不断收购、打压其它同行企业，进行不正当竞争，微软在美国将要形成的垄断局面，可能阻碍技术进步，可能损害消费者利益。尽管微软后来没有被肢解，但是迫于反垄断法，微软放弃了对其它同行的收购和打压，在反垄断法的阴影之下，微软也没有不思进取，没有将利益之手肆无忌惮的继续伸向消费者的腰包。这样就避免了众多软件行业的倒闭，将整个社会的效率、效益、活力的损失降到了最低程度。美国政府之所以把大刀抡向微软，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大众的利益高于一切。国家是为保障大众的利益而存在的，同时得到了利益保障的大众所形成的力量又构成了美国之所以强大的原因。

　　资金总是流向于那些在期望中能给它们带来增值的地方。就是说首先，资本家要能看到，那将给他们带来收益。其次，所在的政府才能谈的上与他们如何分享利润。如果资本家认为你那个地方投资环境很差，钱投进去，就栽倒在那儿的话，他肯定不去。所以作为渴望吸引投资的地区，它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善自己的投资环境，让每个投资者都能得到公平对待，让他们有希望在那个地方获得成功。

　　照此看来，减少港资外逃、吸引外资与取消遗产税有何干？取消遗产税，曾荫权是在取悦谁？如果曾荫权是用一种没有认识清楚、不恰当，甚至是被喻为玩火的取消遗产税的方式取悦富豪的话，我则担心：他会不会对未来存在的不正当竞争与存在的垄断行为视若无睹？李嘉诚的儿子李泽楷与港府合作发展“数码港”，一夜之间狂赚379亿，在香港饱受非议。李嘉诚的产业在香港的多个行业现都处于近乎垄断地位。以电讯业为例，李家占了固定

网络电话市场97%，手提电话市场67%。作为市场经济体的香港，渴望生气与活力，难道就这样纵容垄断行为存在？市场经济主要依靠价格起作用，最忌垄断。资本的趋利性总促使其不断追求更高的利润，直至形成垄断。垄断从本质上来说，与实施者的道德无关，无论是比尔.盖次，还是李嘉诚，我们都不应从道德的角度在垄断问题上贬低他们，他们都是非常伟大的人物。但是社会必须有反垄断法，必须在资本的趋利性对民众的利益与社会的整体繁荣构成威胁时采取措施，制止不当竞争与垄断行为。这是政府的责任，政府的角色与强势的个体之间的天然冲突。

　　第二个大问题，我要谈的是：取消遗产税的破坏效应。

　　香港能靠取消遗产税吸引到比尔.盖次、巴菲特的资金吗？似乎不可能。他们都是坚决反对取消遗产税的。他们之所以公开站出来反对取消遗产税，是因为他们认为取消遗产税对大众是有害的。害处在于：取消遗产税后，慈善机构的资金来源会锐减。而政府会以另外一种税收手段冠冕堂皇的劫取在社会事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慈善机构的资金。这样的结果是：一方面，大量慈善机构将面临生存危机。另一方面，随着政府税收的增加，政府不可避免的要产生挥霍、浪费行为。实施遗产税，会让那些积累了众多资金的资本家在暮年来临时将其资金以募捐或税收的方式流向社会最需要的地方，而取消遗产税则是鼓励资金继续流向能产生利润的地方。这无疑拉大了社会矛盾。香港政府官员取消遗产税的理由之一是：遗产税每年只有区区15亿，无足轻重。这和布什所称的美国遗产税只有区区300亿美元的大道理相一致。但是，若按照美国慈善机构控制的资金规模占GDP8-9%的比重来计算的话，香港慈善机构现在控制的资金规模大概是400亿左右。在这400亿慈善资产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遗产税的实施间接获得的。政府取消遗产税，减少了15亿的收入，慈善机构会减少多少收入呢？我们知道慈善机构等非政府组织在很多社会事物、社会矛盾解决方面具有政府不可替代的作用，各大非政府组织正日益影响着我们的社会进程，日益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可想而知，慈善机构财政的严重缩水会怎样的影响香港百姓的生活。

　　另外，实施遗产税，会让各大财阀的财富不断走向分化，这无疑降低了继承者的一份奢望，让其企业始终存有一种反向激励，同时让新生的企业也能更为有利的成长。而取消遗产税会提升继承者的惰性，促使其利用自己在资本、技术、人力、规模方面的优势打压同行及新加入者，进而更快走向垄断。雄厚的基础会让货币资本的强势介入无孔不入，货币资本的强势介入会严重降低大众的人力资本在整个社会中的作用。

　　取消遗产税可能会吸引到一批以逃避本国遗产税为目的的投机性资金，但是当这些被表面的好处所吸引的投资者发现，这个地方并不能让他们的资本产生利润的时候，就又会将资金进行大规模转移，这一进一出无疑为香港的金融监管带来了巨大压力。亚洲金融危机充分显示了金融监管的重要性，进行强力金融监管已经成为一个国家的重要任务。资本流动最忌大进大出，这容易导致危机。如果说97年亚洲金融危机是因为很多国家虚假的数字与繁华泡沫所导致，那么香港未来若发生系列危机很可能就是由取消遗产税所引致。香港存在的经济社会问题需要从根本上去考虑，而绝不应胡来。

　　最后我要说的是香港取消遗产税，为大陆开征遗产税增大了障碍。大陆现在贫富差距非常大，社会矛盾突出，急需征收遗产税。然而向富人增加新的税种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国家，富豪参政议政，官商一家，富豪与政府现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大陆遗产税迟迟难以开征是很自然的事情。现在则是雪上加霜。11月2日，香港取消遗产税的法案获得通过的消息传出后，便有学者放言：大陆征收遗产税只能是10年之后的事情。为什么呢？因为富豪、一些学者、官员，他们又有理由了，他们会以香港为例，阐述不征收遗产税的好处。香港都不征收了，我们还有必要征收吗？人家比我们发达多了，政策肯定比我们“高明”。

　　

财政部副部长楼继伟12日说，中国不准备征收遗产税，目前还没有征收遗产税的计划。与遗产税相关的工作已经搁下来了，短期内不会再进行研究，在财政部今后着力推进的税制改革中，遗产税并不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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