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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华芳
世界银行2005年的发展报告对全世界120个国家和地区的基尼系数做了一个排序,中国位列85,这说明中国的贫富差距已经接近那些两极分化严重而经济增长近乎停滞的拉美国家,很多人因此认为中国得了“拉美病”。但是与拉美国家不同,中国的经济增长仍旧以极高的速度增长,今年的经济增长率预计达9.4%。当然这无法掩盖收入分配的严重不均衡状况,这种
不均衡已经引起了中央的高度关注,从“十一五”规划以及最近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来看,都将减少这种不平等当成重要工作来抓,但问题的关键是:这能成功吗？
50年前,库兹涅茨对英美等国的历史数据进行分析,为经济增长刻画了一条“库兹涅茨曲线”,意思是说,随着经济的发展,一个国家的收入分配不平等状况会经历先扩大而后逐渐缩小的过程,形成一个倒U形。因此有不少中国的经济学者认为,目前中国也正处于倒U形的上升阶段或者接近于最高点,因此不需要担心,中国的收入差距很快就会缩小,这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中国只要强调效率优先,不断发展经济,经济增长最终会导致更为公平的收入分配。
不能不说这的确是一种善良的愿望,但是用这种“黑板上的经济学”来套现实经济,未免有些不适用。更何况,库兹涅茨本人也不认为收入差距会随着经济发展先上升而后下降,而是需要考虑一定的约束条件。因为有很多因素会对贫富差距产生影响,比如说工业化和城市化会导致农业人口向非农部门和城市迁移,这种人口移动可能会在一开始扩大收入差距。但如果政府对资本征税和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则会有利于较为平等的收入分配。也即是说,库兹涅茨曲线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才是成立的。
根据王小鲁和樊纲2005年在《经济研究》上的文章,他们认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并不必然带来收入差距先升后降的结果。而且如果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收入差距可能还会进一步扩大,而且何时下降是一个遥遥无期的问题。从医疗保险来看,中高收入者能从中获取的好处要远远大于低收入者,并且由于医疗保险并没有普及到农村人口,导致基本上只有城镇人口从中获益,这也加大了城乡差距。在教育领域,尽管教育水平对收入提高有帮助,例如小学毕业人均工资约每月815元,而高中毕业的人均工资有1268元,但是教育机会在农村和城市的分布极为不平等,国家统计局2005年的统计表明,目前全国高校的学费约5000元,但同期全国农村人均纯收入仅2936元,农民家庭无法负担孩子上大学的费用。
有不少观点认为,当前的市场化改革是贫富差距扩大化的罪魁祸首,例如在医疗和教育领域,不少人倾向于认为市场化不成功,因此导致了这两个领域不平等情况严重、矛盾特别突出。这是很自然的反应,因为通常而言,国家通过在医疗和教育领域采用转移支付,应该能促进公平,但为什么事与愿违呢？这并不是市场化本身没有效率,而是因为约束条件出了问题。王小鲁和樊纲的文章表明,市场化程度提高能有效缩小贫富差距,但是由于其他体制方面的缺陷导致的差距拉大过于明显,反而使市场化的作用不明显。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市场化并不意味着当下许多人认为的权钱交易、寻租腐败或者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相反,在一个合理、规范、透明的制度框架下,市场化能通过打破权力对资源的垄断,通过公平竞争来分配资源,充分竞争能迎来更为公平的局面。
而目前恰恰是因为与市场化改革相配套的政治体制改革没有推进,导致政府仍然是以家长心态在处理相关的问题,这种心态导致的政府权力干预市场机制,造成了市场机制的扭曲,因此市场减少贫富差距的作用就显示不出来。比如中央政府财政的转移支付更多被用于投资和政府消费,真正用在百姓身上的却不多,而且往往城市比农村更能得到政府的资金,尽管可能缩小了城市之间的差距,但是无疑却扩大了城乡的差距。
从1996年开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便将农村工作作为重点来抓,因为中央也明确认识到中国的问题,归根结蒂是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村问题。因此从推进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开始,促进农民增收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都是为了缩小城乡之间的差距。但是如果缺乏对政府行为的监督和制约,很容易使前面的工作功亏一篑,而使贫富差距不减反增。比如政府的财政转移支付,若没有一套明确的原则规定使用方向、操作规则和审计监督,那么就可能造成财政资金的误用和浪费,这显然更不利于缩小贫富差距。
按照权力来分配的话,由于所有的权力都有腐蚀作用,并且绝对的权力有绝对的腐蚀作用,因此势必导致分配的不公,进而造成结果上的不平等。不仅如此,权力的自我加强也会使程序发生扭曲,程序不公平和结果不公平又会反过来影响个人能力的不平等,最终导致一种绝对的两极分化。这样的话,社会稳定堪虞。而按照市场的价格机制来分配,透明公开,努力者终有回报,这样就能在程序上做到公平;并且如果能健全司法框架,约束政府的不规范行为,避免政大于法,形成与市场机制相配套的制度,那么中国通过市场化来缩小贫富差距是完全可能的。
中国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改革经验,缩小贫富差距是经济发展本身所含有的目标,而处理这个转型期中最大的问题,需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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