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酩

　　春节刚过，网上就爆出了游客在海南三亚吃饭被宰的丑闻，一家三口在一海鲜排档点了三个普通的菜，竟被索要近四千元餐费。虽然事情甫一曝光，当地有关部门迅即介入调查，并即时做出责令涉事排档停业整顿的处置，但还是让人心头发堵，因为这类宰客丑闻在海南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就在同一时段，这也不是绝无仅有的孤例。还是这个春节，同事的一位朋友在海南也狠“挨了一刀”，更让人受伤的是，当他向当地领导(也是熟人)愤然诉说这一遭遇时，得到的回应竟是“管不了”。如果说“被宰”是一次“表皮擦伤”，那么这个“管不了”，伤的可就不仅仅是“表皮”了，而是让人打心底发凉，悲哀、气愤！

　　“管不了”，对朋友说这话的地方领导可能并没说谎。至于为什么“管不了”，他没详解。从各地以往发生的情况看，“管不了”的原因多种多样，监管机构不作为的有之，出于地方保护主义偏袒的有之，因商家“背景特殊”得罪不起的亦有之。当然，至于那些原本就是地方官“自家的买卖”，那岂止是“管不了”，呵护都还来不及，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这也许正是不少地方“宰客”丑闻屡屡发生的根本原因。专司捉鬼之责的钟馗或“自废武功”，或“转岗”当了看家护院的家丁，或干脆也干起与鬼魅相同的勾当，游客还逃得了被宰的厄运吗？！因此，怕“被宰”几乎成为众多游客在内地旅游的一种心病。

　　相比之下，到香港澳门旅游要轻松许多。虽然近年来，香港也发生过几起导游以不敬言语“刺激”内地游客购物的事件，但当地政府和行业协会绝无丝毫袒护之举，媒体大张旗鼓地批评，相关机构一丝不苟地严厉查处，社会舆论更是万炮齐发，生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令香港背上恶名、整体形象受损。而对此类事件的善后一般也是比较到位的，由于被宰者能够得到合适的物质和精神补偿，事件造成的后遗症很少。赴港澳旅游的内地客连年大幅增长，就是证明。笔者曾有过一次这样的亲身经历，虽然并不属于“宰人、被宰”性质，但足以说明香港的商风。一天，和一位亲人在铜锣湾一家牛扒专卖店用餐，各自点的套餐上来后，便自行“宰割”了。吃了两口后，亲人说“我这牛肉的味儿好像有点不对，你尝尝看”。因为要的是不同配料口味的，那肉到我嘴里肯定不一样，但也说不清是肉的问题还是调料的问题。于是我们叫来服务生，说这牛肉吃着有点不对味。服务生请来了值班经理，没想到他既没闻也没尝，马上让人撤走那份吃过的套餐，又很客气地请我们重点一份。实在出人意料！尽管有这一“波折”，但这顿饭吃得很舒心。事后与一位香港朋友说起这事，问他为什么连“验”都不“验”，就换新的？他说，这就是商家的高明之处，其一，如果牛肉没问题，当着众多食客与客人“较真”、发生口角冲突，既影响正常生意，又有损店家形象；其二，如果牛肉确有问题，传扬出去就更不得了，恐怕许多顾客连门都不敢上了。60块钱的餐费，成本也就一半，一点小损失化可能的“冲突”于无形之中，还赢得了你们二位的欢心。你说他是赔了还是赚了？其实，这一个案，正体现了香港市场经济的成熟，顾客是衣食父母、而不是待宰羔羊，已经成为广大商家的自觉意识。“一锤子买卖”的恶劣商风，不仅为绝大多数商家所不齿，而且为政府和整个社会所不容。因为害群之马损害的绝不仅是一家一户的私利，而是整个社会的整体、长远利益。

　　澳门是以博彩娱乐业闻名于世的。笔者曾请教过当地最大娱乐集团的一位高管：游客进娱乐场，总有一种担心，害怕掉进庄家预设的陷阱。你怎么看这件事？没想到那位高管回答说，娱乐集团是绝不允许庄家作弊的，因为这无异于砸自家的饭碗！可以说，我们比游客更害怕底下的个别人作弊，因此对自己员工的监管比对“老千”游客的防备更严厉。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是防“老千”的，更是监控自家员工的。一旦出了“设局”的丑闻，游客不进场了，娱乐场还哪有活路？而正由于监管严苛，庄家“设局”的事已经几十年没发生过了。笔者以为他讲的是实话。在成熟的市场中，即便是特殊的娱乐博彩业，也是不敢把顾客当成羔羊随便宰割的。

　　完善、成熟的市场经济体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自然形成的；建设国际旅游岛的目标，不是靠盖几座豪华酒店，实行退税等几项优惠政策，就能轻易实现的。这需要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不懈努力，需要扎扎实实的深化改革，需要全方位的制度建设，需要货真价实的行政执行，需要细致入微的素质培养……总之，这不是一蹴而就的“政绩工程”，而是考验毅力与耐力的历史进程。而站在这一进程最前沿的各级领军者，惟有摒弃私欲、割断私利，才能承担起膺负的历史重任。

　　“宰客”事件频发，一个重要原因是官家的“管不了”；官家的“管不了”，是囿于各种利益链条的羁绊。这种状况不改变，引人“进岛”的好口碑迟迟形不成，令人“肝颤”的恶名声却会广泛传播，到头来受害倒霉的何止千家万家！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的宏伟蓝图刚刚展开，千万可别让“宰客风行”成为第一块“招牌”！但愿由此深思的不光是海南一地的主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