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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工业副市长回看区域限批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10日 09:27 中国经济时报

  -本报记者陈宏伟 曹英 实 习 生 张琴琴 马也

  2007年9月,山西省吕梁市政府给国家环保总局递交了一份《吕梁市人民政府关于引深环保攻坚战役的专题报告》,汇报了该市《关于环保攻坚第二战役实施方案》的执行情况。

  “现在我们和国家环保总局沟通渠道非常通畅,和总局有些同志甚至成了好朋友。这也算区域限批带给我们的另一个成果吧。”9月19日,吕梁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张中生半开玩笑地对记者说。

  今年1月10日,国家环保总局首次使出区域限批杀手锏,吕梁市因为中铝焦化公司没有严格执行“三同时”制度而中招,使这个本就以环保问题广受关注的地区,在全国人民面前又“现了一回眼”。

  从后来陆续呈现的信息看,吕梁对于区域限批采取了积极的态度,并切实采取了一系列行动。

  事隔半年,在山西召开首届煤博会、全省上下关注

能源新产业、关注结构调整的氛围中,本报记者到吕梁采访了张中生。

  作为吕梁市政府主要相关官员和遭区域限批后成立的“吕梁市环境保护攻坚领导组”副组长,张中生经历了整个限批过程,对于区域限批也有更多的反思。

  感觉突然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记者:得知吕梁被区域限批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张中生:感觉突然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心情十分沉重,乌云密布。

  我当时说了句话:吕梁是革命老区和传统上经济贫困地区,这几年经济快速、稳定发展,一年比一年好,GDP每年以30%左右的速度增长,去年年底达到382亿元,财政收入每年以50%的速度增长,从2003年的23亿元,增长到去年年底的77亿元,在省里排名差不多每年提前一位。

  区域限批前,我们省里提出“两区”开发,市里提出“双百双千”工程(284个项目,投资2043亿元);去年还到香港引进了不少省外及境外资金,在传统产业新型化和新型产业规模化方面,都有很好的势头。

  我们有人不理解:大家正信心高涨,怎么突然就遇上这种事情了!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区域限批让我们在全国人民面前不光彩地亮了相,市里压力很大,信心也受到打击,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记者:怎么会突然呢?国家环保总局事先没有警告过你们?

  张中生:警告过直接当事方中铝焦化公司,但没有提到区域限批的事情。

  记者:你们以前不知道区域限批的概念?

  张中生:我是今年1月9日才知道什么是区域限批的。所以之前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对企业的警告我们也知道一点,但在这么大的一个市,一家企业影响有限,没有引起注意。

  记者:看来,事发之后,究竟什么时候能解除限批,和怎么才能解除限批,你们也不清楚。

  张中生:确实没底。惟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不断跟环保总局沟通。限批期间,环保总局的人来过三次,跟我们也保持密切沟通。

  就是想扛,谁也扛不过去

  记者:市里在讨论这个事情时,有没有不同意见?

  张市长:大家基本看法是一致的,一是要采取积极态度,主动面对此事;二是认为科学发展观就是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三是感觉这事中央挺重视,就是想扛,谁也扛不过去;四是这几年吕梁经济发展比较快,有条件也有能力淘汰落后生产能力,进行转型。

  事发当天,我思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就说要变,要抓住这个契机,把坏事变好事。

  记者:我们从各方面信息感觉到,区域限批确实打疼你们了。在这以前,环保方面的法律、政策不胜枚举,但往往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什么单单区域限批的威力这么大呢?

  张中生:的确是这样,比如我们市里水泥厂,连续五年下文件说要关,就是关不了。因为没有什么“硬约束”,甚至有时候我们自己心一软,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区域限批是“连坐”。被限批后,我们有200多个等待上马的项目一个都批不了,还怎么发展啊。其中有很多大项目都是需要国家发改委直接批的,我们就是想“对策”,也无能为力。

  量化的指标是必须的

  记者:从材料上看到,被区域限批后,吕梁把环保纳入官员政绩考核指标体系。这方面执行得怎么样?基层官员中,有没有因为环保做得不好而被处分的?

  张中生:有的。有一些乡镇的书记因为环保没搞好受处分,某县的环保局局长,2月份停职检查,现在还没复职;某县级市环保局局长被通报批评,书记、市长被集体谈话……

  记者:环保考核在政绩考核体系中有具体权重吗?

  张中生:都有量化指标。但说实话,量化指标真正落实到基层,还需要一个过程。

  记者:你对节能减排指标层层分解这样的做法有什么看法?

  张中生:量化的指标是必须的。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既要有总量目标,也要依靠细化、量化的指标来支撑。否则,更是没有约束,成了口号。

  记者:那你们也是把指标分解到基层?

  张中生:是。

  记者:你怎么保证这个指标分配是公平的?

  张中生:我们只能根据各地方具体情况,做到尽量公平。

  记者:基层会不会有人说,这是你们图省事,把球住下踢?

  张中生:不是这样的。和谐发展还是需要具体化、量化,和不断完善。节能减排也是个过程,今年多少,明年多少,你完成多少,我完成多少,都有个对比。

  没有科学发展观,环保和工业很难统一

  记者:你们当领导的,头上也顶着量化的考核指标吧?

  张中生:6月份,我代表市里,和省政府签过节能减排责任状,是量化的,也有约束性。

  记者:按说,环保方面责任状,由主管环保的副市长签更合理。作为主管工业的官员,你在签字时,会不会觉得有格外的感觉?

  张中生:不存在。这些问题上,市领导都形成统一意见,做出统一决策,谁签字并不重要。

  记者:你是抓工业的,现在却又直接顶着环保压力,你怎么协调这两方面工作关系?

  张中生:简单说,就是用科学发展观统一思想。没有科学发展观,环保和工业很难统一;有了科学发展观,两者就必须统一。

  记者:就你感觉,环保要求高,对工业发展有什么影响?

  张中生:抓环保是势所必然,承认了这个前提,矛盾就没有了。比如上项目,只有通过环评,项目才能上马;只有环保达标,生产才能稳定,经济才能发展。这其中的关系,我们各方面同志都是经过讨论形成共识的,这是个整体的政绩观,不是哪个人怎么样的问题。

  总体形势好了,问题就少

  记者:你们取缔违法的污染企业,就是断了一些人的财路,有难度吗?考不考虑什么补偿手段?

  张中生:难度肯定有,我们最怕的是被关企业有债务问题,那牵扯面就大了。因为这类事情,孝义就有老板把棺材抬到政府门口。当然,这只是极个别现象,绝大多数情况下还算平稳,因为那些企业原本就是违法、违规生产的,我们也是名正言顺。问题的关键是要有总体上良好的发展形势,总体形势好了,问题就少。

  记者:已经被取缔的项目,有没有死灰复燃现象?

  张中生:我们是实行三级监督:党政监督、环保部门监督和社会监督。现在社会监督很厉害的,比如企业之间会互相监督,都是应该被关的企业,你没被关,他被关了,他就会不服,就会攀比,就会告你,这种相互监督客观上也给党政监督提供了动力和帮助。

  二产必须围绕资源优势

  记者:据我们所知,吕梁的工业也分“四老”、“四新”。但无论是煤炭、焦炭、钢铁、水泥等“四老”产业,还是电力、铝镁、建材、

化工等“四新”产业,基本上都是令人联想到“两高”。有人认为,根本上解决环境问题,还需要依靠产业结构调整。吕梁为什么跳不出重工业的圈子?

  张中生:现在吕梁经济中,二产比重约占六成,三产占二到三成,一产比重很低。我们当然也考虑逐步调整比重,但就吕梁实际情况而言,农业产业和三产想一下子超过工业,不太现实,或者说需要一个漫长过程。

  记者:二产当中,你说的四大支柱占多大比重?

  张中生:“四老”就占90%以上,“四新”产业大部分都还处于审批或投产阶段。

  记者:有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新亮点呢?

  张中生:最值得一说的只有汾酒。我们很早以前就一直想把汾酒做大,但始终没有取得理想效果,现在是酒厂自己能顾得了自己,但起不到产业带动作用,为什么呢?简单说,北方人喜欢喝比汾酒更烈的酒;南方人又喝不惯汾酒口味,而且也不容易买到。还有我们一直在动红枣产业化的脑筋,也一直没有做起来。做深加工产品成本太高,企业亏本,还不如卖原始产品赚钱。

  我在基层做了很多年县委书记,各方面也都有过尝试,总体感觉是,吕梁发展需要二产带动,而二产还必须围绕资源优势。

  记者:你估计这条路得走多少年?

  张中生:至少要走20年。远的不说,我们现在确定的“双百双千”项目中,就有150个是工业项目。

  记者:产业结构调整难度大,看来,环保只能主要靠在重工业领域内部作文章了。

  张中生:是的。我们尽可能用发展循环经济手段,提高资源和能源利用效率,“吃干榨尽”,增加工业附加值,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

  吕梁经济发展的

  一个重要转折点

  记者:还说区域限批的事,你们算没算过账,区域限批对吕梁经济的负影响有多大?

  张中生:老实讲,影响比我们预想的要小。比如淘汰落后产能,关闭了200个“五小”企业,影响GDP大约15%到20%,影响财政收入2个亿,我们当年的财政收入是77个亿,这样一算,影响不大,所以就增强了信心。

  虽然治理动作很大,但今年的财政收入情况不错,计划完成100亿,前半年就完成54亿,全年100亿不成问题。也就是说,吕梁经济发展没有因为区域限批而慢下来。或者说,落实了科学发展观,从经济上是很划算的事情。

  记者:回头再看,站在吕梁角度,你怎么评价区域限批?

  张中生:如果非常直观地看,区域限批对吕梁是一个打击,或者说是件坏事;但从长远发展来说,区域限批绝对是件好事。也可以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对区域限批的积极意义,我总结了这么几条:首先促进了我们产业结构调整,在压力下淘汰落后产能,我们产业结构水平差不多进步了60年;其次是企业上了新项目后要引进人才,管理水平也相应提高;再就是促进了观念转变和发展思路提升。如果不是区域限批,可能还会有一些“含糊项目”被放行,比如中钢,原不打算上1000立方米高炉,但区域限批之后,我们看到,还是按照国家产业政策要求一步到位比较可靠。

  说实话,我们现在从内心深处对环保有了明显不同于以前的重视。我跟县区同志讲:你说你把自己身边弄得乌烟瘴气,人都不能生存,还发展干啥?我们重视环保不是为别人,北京的同志来这里只呆三天五天,我们自己每天在这里生存,你伤害的是自己。

  从这意义上看,区域限批可以看成吕梁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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