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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俊杰 每日经济新闻
小小的巫毒娃娃，利润率远远大于一般玩具，虽价格昂贵但流行依旧。关于这一流行的解读，正因为巫毒娃娃所具有的特殊“用途”和所附载的象征意义，已远远超出商品利润的范畴。暴利背后，隐藏的是一种受到广大消费者、专家学者等社会各界拷问的商业道德。
没有“芭比娃娃”那样可爱动人，却一样被学生与白领们追捧，这就是时下在网上销售火爆的“巫毒娃娃”，在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城市尤为流行。
恨老师、恨恶主管、恨负心汉，就往布娃娃身上扎几根银针诅咒他。
恨你就扎你？越来越热销的巫毒娃娃拷问着人们的商业良知。
被炒成暴利商品
从网上销售看，一个巴掌大小的巫毒娃娃价格基本上均在30元左右，一些畅销品种价格更高达80元。
一个玩具市场售价一般是成本价的3倍左右。按此计算，一个巫毒娃娃的成本价至少在10元左右。
巫毒娃娃由单根绳子手工制成，一般仅4厘米×6厘米大小的巫毒娃娃根本不需要那么大的成本。一位销售巫毒娃娃的人士称，一个巫毒娃娃成本价最低的仅两三元，但质量不是很好。上海市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徐全宁表示，即便是纯手工制作，目前在国内的玩具厂里做一个类似于巫毒娃娃的玩具，成本价一个只需四五元。“正规的玩具，成本价是市场价的三分之一左右，这主要是销售成本过高的原因。”
巫毒娃娃运用了网络这条几乎免费的通路，无需花钱建销售渠道。
记者联系上了广州、厦门等地的厂家与经销商。目前，巫毒娃娃的批发价格有两种，一种是进口巫毒娃娃，如果批发1000个以上，价格在18.5元一个左右，而批发100个以上价格则要20元一个；另一种国产巫毒娃娃则便宜得多，批发1000个以上，每个价格在8.5元，而批发100以上价格则是10元一个。
对于巫毒娃娃批发价，记者接触的厂商与经销商，出价几乎没有两样，报价后基本上不再肯让步。
网络成最热销售渠道
虽然巫毒娃娃在上海等地都销售得非常火爆，但记者花了数天在上海的礼品、服饰及玩具等专业市场寻找销售商而无所获。
记者发现，巫毒娃娃目前的销售主战场在网络，特别是淘宝网、eBay易趣网等C2C平台及一些论坛。在淘宝网上，巫毒娃娃销售信息多达2024条，而且销售异常火爆。
从淘宝网巫毒娃娃销售信息看，销售主要集中在上海、北京、天津、广州、福州、厦门、杭州等城市。
巫毒娃娃在网络上销售，主要迎合其消费群体学生与白领，他们是最大的上网群体。
部分地方政府部门对巫毒娃娃的销售门店进行了一定管理，致使商家不得不转移销售战场。记者调查发现，任何厂商都不愿订货者到公司看样，而是约定一个地方看样与洽谈价格。“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是工商还是媒体记者，还是约个地方看样安全点。”广州一位经销巫毒娃娃的杨姓老板表示。
大部分为国内OEM
基本上没有商家称自己的巫毒娃娃是国产的，均称进口于泰国。
其实，目前市场上的巫毒娃娃有进口与国产两类，进口主要来自于泰国、英国等，而国产大部分来自于玩具生产较集中的广东、福建等。
“上海虽然有数千玩具企业，但目前还没发现生产巫毒娃娃的。”徐全宁说：“上海市场上的巫毒娃娃主要来自广东等南方省份。”
一位通过上海一家贸易公司兼营巫毒娃娃贸易的老板语出惊人：“目前市场真正进口自泰国的非常少，大部分是在国内OEM(代工)的。”
这位老板称，泰国的巫毒娃娃知名度较高，只是部分商家从泰国进口一些产品，然后大部分委托给广东、福建的玩具企业生产，也有少量委托浙江、江苏等地玩具企业生产。真正进口的巫毒娃娃由于价格高，销售并不好。“目前国内市场上，价格在四五十元的最为畅销。”
这位老板透露，真正进口自泰国等地的巫毒娃娃品种仅10多种。
泰国：巫毒娃娃玩具发源地
在泰国，巫毒娃娃一开始是寺庙僧侣手工编制的，其材料不是普通毛线，而是添加了据说拥有法力的神奇材料后纺成的毛线，其编制过程非常复杂，一种颜色只使用一根完整的毛线，而且编制方法都有严格规定，确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最初这些娃娃造型各异，没有完整的系列和功能说明，也并不叫做巫毒娃娃，一般都被泰国民间用来作为护身符或者诅咒仇人之用。
巫毒娃娃引起了Saan_ha partnership Ltd.的注意，通过聘请专业设计师，对这些娃娃根据不同功能进行了分类、改进，在保持原有材料和手工制作方法的同时，增加了美感并赋予每个娃娃明确的含义，并推出了注册商标为“sann_ha”的巫毒娃娃，并很快就在东南亚、韩国和日本流行开来。
经销商“自白”：利润百分百
“在美国等地很多人都很迷信巫毒娃娃。”一位姓高的巫毒娃娃经销商描述道。她远在沈阳，在上海有一个贸易公司，随着巫毒娃娃受到市场热捧，她也开始经销起这种玩具。
她手头经营着国产与进口两类巫毒娃娃，进口巫毒娃娃来自英国，而国产的大多委托浙江的玩具企业OEM。她称，目前国内市场真正的进口巫毒娃娃很少，大部分是使用国外设计在中国OEM，其英国进口的巫毒娃娃也是在江苏生产的。
按这位经销商报价，其进口的巫毒娃娃一个至少要5美元。“进口的产品，不仅设计上要比国产的好，而且产品的说明书比国产的更为详细，是配上全彩印页面的。”她说：“进口巫毒娃娃的说明书会详细教购买者如何使用针法。”
“虽然我们自己也觉得进口的巫毒娃娃比国产的好多了，但国内市场并不接受，主要是价格太高了。”自其独家代理英国这家公司的中国销售权以来，目前尚未在国内市场获得一笔订单。
也因此，她的巫毒娃娃英文版说明书未翻译成中文，而且样品也不多。同时，她也不能做到随时提货，而需要等一段时间，因为订单稀少，进口巫毒娃娃的生意是接到订单后，再向OEM工厂下单生产。
她说：“在美国，我们的巫毒娃娃至少卖30美元以上，大部分的市场价格在七八十美元，包装好的可以买到100美元以上。”
“我们5美元一个的批发价并不贵，目前在国内市场的售价在80元左右，一半左右利润。”她说。
她对国产巫毒娃娃的价格不那么计较。开价14元一个的巫毒娃娃，能让价到10元一个，她表示还可以更便宜些。不过，她称质量不能完全保证，有“缺胳膊少腿”的娃娃掺杂在其中。
对于到上海公司看样品，她与其他经销商一样，都十分不愿意，而是答应免费快递样品上门。
巫毒娃娃商家遭声讨
对于巫毒娃娃，不少市民声讨卖这种具有迷信色彩玩具的商家。
“如果拿一个绳子缠起来的娃娃用针刺方式来诅咒想像中的人，这种带有巫术性的东西，不是迷信还是什么？”周先生表示：“作为生意人，不应该这样去骗钱。”
网络上对巫毒娃娃的批评也不少。在一个论坛上，一位网友贴出巫毒娃娃在白领与学生热销的新闻后，马上引起网友对商家的一片声讨。一位网友称，商家挣钱不光明正大，这就是在挣脏钱。商家拿着这个挣来的钱，不觉得脸红吗？
另一位网友则以“好变态啊，人性有时真的很可怕”来表示对商家卖巫毒娃娃的不满。
网友质问道：“巫蛊之术是迷信，连封建社会的人都不信，我们作为现代人为什么还要信这个？作为时代骄子，你再用这么原始、迷信的方法进行所谓的发泄，不觉得脸红吗？”
监管巫毒娃娃尚缺机制
巫毒娃娃不仅是一种发泄玩具，而且带有一定迷信色彩。但目前国内还缺少相关监管机制。
资料显示，巫毒是英文Voodoo译音，在南部非洲有一种叫巫毒教的宗教。该教施法需通过一种媒介，即巫毒娃娃。原始的巫毒娃娃由兽骨或稻草编制成，面目狰狞，加上仪式神秘诡异，巫毒法术及巫毒娃娃被视为邪恶诅咒的代表。
“对照目前我国法律法规，巫毒娃娃很难被列入禁止生产的玩具行列。”上海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徐全宁说：“法律法规明令禁止的玩具只有仿真枪，其他玩具监管只能从卫生、安全两方面进行。”
徐全宁表示，巫毒娃娃是否属于一种迷信玩具，目前尚无相关部门给予确认，而且这种认定也比较困难。上海市工商局一位人士表示，工商部门如果没发现巫毒娃娃有质量问题，很难采取相应措施予以制止。
对于巫毒娃娃的主要销售渠道———网络，相关C2C网站均表示没有监管依据。eBay易趣表示，其网上有明确的关于“禁售物品”的规定，对于巫毒娃娃，目前国家还没有相应法律法规禁售，因此其也没将这种商品列入“禁售物品“范围，卖家在eBay易趣上出售此类商品是被允许的。
淘宝网公关经理陶然称，淘宝此前关注过此事，但不会删除商品，因为巫毒娃娃本身不违法、不违规，淘宝无法干涉用户对商品的用途。目前，大家反对的巫毒娃娃主要是诅咒系列，但巫毒娃娃还有天使等健康系列。不过，淘宝会劝诫用户不要出售带有迷信色彩的商品。对于违规产品，一旦用户举报，淘宝会立即删除该产品，同时通知卖家。本报记者黄梅对本文亦有贡献
专家：有悖商业道德
对于巫毒娃娃在市场上热销的现象，上海市社科院社会学所所长卢汉龙认为，商家卖像巫毒娃娃这样的不健康的玩具，有悖商业道德。
卢汉龙表示，作发泄玩具，如果白领和学生等购买单纯是为了发泄内心压力，这无可厚非。事实上，一些白领和学生利用巫毒娃娃以诅咒他人的方式发泄内心压力，就是存在一些不健康的心态。
卢汉龙认为，这种带巫术性质的东西流传开后，有可能演变为一种社会问题。
“商家所卖的产品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但仍不停止其行为，这是有悖商业道德的。”卢汉龙指出，如果商家借助巫术概念来推销巫毒娃娃，那已不仅仅是商业道德问题，而是一种非法行为。
目前利用巫术等概念推销巫毒娃娃的还不多，但很多商家在对巫毒娃娃起源作介绍时，总会特别强调在诅咒他人上的灵验度和神秘感。记者了解到，一些从欧洲进口的巫毒娃娃，其说明书教人如何操作巫毒娃娃，使其更易发挥诅咒功能，极具迷信色彩。
一位玩具行业人士指出，目前国内企业和商家几乎以追求利润为目的，很少考虑到自己在商业行为中的道德标准。
卢汉龙认为，作为企业及商家，在生产与销售相关产品时，需要考虑自己的社会责任，即使没有相应法律法规督促。特别是一些发泄类玩具，如果当地社会文化不认同，企业和商家应考虑调整。
卢汉龙指出，这种不健康的玩具在学生与白领中热卖，主要是他们有一种从众心理，一旦巫毒娃娃失去新鲜感，可能很快不再流行，有悖于商业道德的商家也将无利可图。
学者：或影响学生健康发展
虽然巫毒娃娃近期才从泰国等地传入我国，流行于白领与学生群体，但安徽大学民俗研究学者吴宗友表示，类似于巫毒娃娃的巫术，我国早在2000多年前的汉朝时，便在宫廷中盛行过。吴宗友认为，如果巫毒娃娃衍生出与现行道德有悖的东西，应予以制止。
吴宗友称，巫术在中国先秦时就非常活跃，当时出现了一批懂一定化学知识、借助于自然科学和自然规律赋予自己一种特殊功能的群体，称之为方士或术士。到汉朝时，这批方士或术士开始服务于上层贵族和宫廷，于是宫廷中流行开了巫术。
汉朝宫廷崇尚巫术，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为强身健体，在妃子中较为流行；另一类将巫术用于政治斗争，以巫术为手段，想将政敌置于死地。
汉朝政治斗争中最常用的巫术是巫蛊，这种方式类似于巫毒娃娃。以桐木制作一个小偶人，在小偶人身上写上被诅咒者的名字、生辰八字等，然后施以魔法和诅咒，将其埋放到被诅咒者的住处或近旁。行此术者相信，经过这样的魔法，被诅咒者的灵魂就可以被控制或摄取。
汉武帝元光年间，皇后陈阿娇失宠后，曾使用巫蛊之术诅咒其情敌卫子夫。汉武帝知晓后，将皇后陈阿娇废黜，女巫楚服及宫人牵连被诛者300余人。
汉朝最大的一场利用巫盅进行的政治斗争要算汉武帝晚年的“巫盅之祸”。这场起于征和元年的“巫蛊之祸”延绵数年，牵连诛死者有皇太子、卫皇后、公孙贺及刘屈氂二丞相、诸邑和阳石二公主及三皇孙，还牵涉许多公卿大臣和重要人物，如江充、韩说、章赣、苏文、石德、赵破奴、任安、暴胜之、田仁、朱安世、商丘成、张富昌、李寿、马通、马何罗、景建等，都城长安在这次政治动乱中致死者数以万计。结果导致汉帝国统治上层一次严重的政治危机，酿成武帝后期政局巨变。
吴宗友指出，汉朝人们相信巫术，主要是他们对自然规律及相关知识的缺乏，包括皇帝在内的宫廷人员在政治斗争上无计可施，最后只能迷信于巫术，以致于宫廷内各种悲剧的发生。
吴宗友认为，当前学生对巫毒娃娃的追随主要是其天真、思想简单且好玩，以使其将娃娃想像成对手，然后用幻想的方法进行破坏，以释放心中的不满。“其实，在儿童中间如今仍存在一种巫术的雏形，像一个孩子一旦受到一个比自己强的人欺负，往往会在背地里用粉笔或什么的画上对手的像，然后用脚踩踏。”
“对于白领阶层买巫毒娃娃，我想他们并不一定相信这种巫术，主要是他们在生活或工作中有较大压力，需要一种渠道渲泄出去，而巫毒娃娃正好作为一种假想对象渲泄压力。”吴宗友表示。
吴宗友指出，学生等年龄不大的群体经常接触巫毒娃娃这种东西，可能会影响其今后的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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