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全球钢铁产业收获垄断利润中国宏调失灵

　　文/本刊记者 王铮

　　全球钢铁产业正在收获垄断利润，中国政府单方面宏观调控抗拒不了全球市场的巨大力量。

　　28岁的阿文所服务的钢铁厂是湖南省一家国有企业，他在这家钢铁厂下属一个机械部 门做钳工已有8年。“2002年前，同事们找女朋友都很困难呀。”阿文笑嘻嘻地说，小伙长得挺帅，但没钱，什么都是白搭。

　　“现在，我们市一些公务员的工资也就1400元至1500元的样子，我们做得好的一月能拿3000多呢。”阿文去年找了女朋友，是当地电视台的记者，把他整天乐得合不拢嘴。

　　他所在的钢铁厂在当地也牛气得不行。负责人连续两年获当地政府重奖。“税费全靠他们了，当然要奖”。其市委组织部办公室一位人士介绍。

　　2004年，国务院将钢铁行业列为6大过热行业之一加以控制。特别对于钢铁业，国家发改委不惜“杀一儆百”，于当年4、5月间严惩江苏地方政府上马的钢铁企业铁本。但结果却出乎意料。钢铁价格除当时下降大约1200元/吨外，6月再次上扬，很快追平年初水平。

　　一直到现在，海内外钢市越走越火，各路调价信息此起彼伏。宝钢、攀钢、新钢矾纷纷上调产品价格，冷热薄板与优钢再度成为涨价焦点，新日铁与CVRD敲定铁矿石价格，今年4月1日起的铁矿石合约价格涨幅最终确定为71.5%。

　　钢铁价格的上涨趋势，恐怕只有房地产行业能与其比肩。

　　只是虚惊一场

　　2004年，唐山市建龙钢铁公司曾因为在宁波北仓开发区投资100多亿元建设600万吨大型钢铁厂项目，成为坏“典型”，目标付之东流。

　　当时唐山市发改委工业经济处负责人胡世宁极为郁闷，“迷茫，想到了调整经济结构”。

　　胡回忆说，2004年4、5月间，普通线材的市场价迅速滑落。“从每吨4000元左右到了2800元。”“高峰时期介入的很多企业，他们手中当时囤积了大量高价购入的原材料，例如在1000元左右储备的铁矿石，跌到了450元左右。”

　　但如今，唐山的钢铁厂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指标都上来了，”胡世宁充满信心地说， “我们的远大目标是要成为中国未来的一个钢都。”

　　看起来是虚惊一场。中国的大部分钢铁企业与唐山经历类似。

　　“运气好，”湖南省娄底市一家民营钢铁公司办公室负责人喜滋滋地说，“当时我们想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就好了。我们也没想到，价格降了两个月又起来了。”

　　他们这家公司看起来非常有眼光，在最艰难的两个月不仅不减少工人工资，而且扩大了生产规模。“扩建是在计划中的，我们不想停下来。”

　　他们胜利了。

　　“我们现在的普通钢的价格又比年前上涨了400元至500元，”这位人士介绍说。

　　市场的大势是：宝钢今年二季度将普遍每吨上涨400元至500元，个别品种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价100元至350元；攀钢在冷板、彩涂等多项产品每吨上涨了200元。涨价热点集中在普冷与优钢两大类。

　　宏观调控难敌全球市场

　　对于钢铁市场的持续高走，业内普遍的观点是，宏观调控没有敌过市场之手。

　　“国外的钢铁市场那么火，怎么可能控制国内投资，国内市场不要可以，人家卖到国外去，”银河证券分析师田书华对记者说，“从去年9月份开始，钢铁出口就加大了。”

　　“今年是全国近10年以来，钢铁供应最为紧缺的年份！”国泰君安证券投资部总经理助理刘天曦一贯主张站在全球化的角度来理解钢铁上涨这一形势。

　　他告诉记者，钢铁价格上涨的原因主要在于，从去年开始国际市场原材料和钢材供应就出现严重不足，造成钢铁企业的成本负担不断增加，最终导致钢材价格上涨。2004年全球经济高速增长，这一增长并不是某一个地区的，而是全球性的。钢铁作为工业粮食，已成为经济快速发展的必需品，因而紧缺局面是可以预见的。其次，中国城市化、工业化进程加快，需求激增，铁矿石越发紧缺，从而也带动钢材价格行情明显上涨。

　　刘天曦说，据英国最权威的编辑钢铁指数机构CRV公布的最新指数显示，目前亚洲钢铁指数为144点，欧洲为167，北美为154，中国为135。现在亚洲的指数处于最低，而中国钢铁价格依然是世界上最具竞争力的。中国龙头钢铁公司股价依然被远远低估。

　　显然，中国政府单方面调控抗拒不了全球市场的巨大力量。

　　但也有人为宏观调控辩护。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研究室主任杨建龙博士认为，宏观调控用意并不是在限制所有钢铁行业的投资，其真正目的是调整钢铁结构，支持中高档型品种。“不是限制，而是更好地发展。”

　　银河证券分析师田书华说，一些小钢铁厂随便就可以搭一个炉子炼钢，污染环境而且耗能太大，与目前的经济形势背道而驰。而如宝钢这样的大企业，政府是支持他们融资扩大生产的。

　　事实上，不管宏观调控的初衷是什么，打击小型钢铁企业与限制全行业投资实际上都没有起到效果。目前无论是技术含量低的螺纹钢还是技术含量高的新钢矾板价格均在上涨。

　　垄断联盟

　　现在没有人怀疑，钢铁价格高位运行至少会贯穿2005年全年。“会围绕国际价格波动，肯定要高于去年市场价格。”田书华说。

　　大概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成本，二是垄断。

　　“上海宝钢在尽所有努力之后不得不接受新一年度铁矿石价格比上一年度上涨71.5%的现实”。有媒体报道说。铁矿石价格上涨看来是势不可挡。

　　宝钢股份一位新闻发言人告诉记者，由于历史的原因，国际铁矿石资源主要集中在巴西CVRD、澳大利亚的RioTinto和BHPBiliton三家矿石供应商手中，而过去主要由法国阿塞洛钢铁、日本新日铁和美钢联各自代表欧洲、亚洲和美洲的钢铁企业同三大矿石巨头谈判来确定铁矿石交易价格。2004年在中国钢铁工业协会组织下才由上海宝钢单独代表中国加入谈判机制。这位发言人说，“不过，现在的情况仍然是原则上任何一个代表与三大矿主谈成的价格，其他人也按此执行。”

　　今年的谈判有一边倒的架势，2月22日日本新日铁公司率先与巴西CVRD宣布双方已经达成一致，矿石涨幅锁定为71.5%的；随后韩国浦项制铁宣布同意这一提价；而法国阿塞洛钢铁虽然对此价格表示不满，但仍接受了最后的结果。在此背景下，中国谈判企业不得已也接受了71.5%的矿石提价。

　　“从本质上讲，今年的矿石涨价根本上还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这位新闻发言人引用其总经理艾宝俊的话说。

　　2004年全球经济复苏带来的钢铁需求旺盛，导致铁矿石需求增加，使得铁矿石价格水涨船高。过去10年国际钢铁业不景气，特别是在欧美，钢铁业甚至是被看作夕阳产业，导致许多矿山倒闭，没倒闭的也重组，才形成了目前三大矿石供应商对全球铁矿资源垄断的局面；而去年全球钢铁业开始复苏，矿石供应商就在今年开始要求分享这种收益了。

　　国际上是这样，而在中国国内市场，宝钢、首钢、攀钢也有类似极大的“话语权”。

　　“实际上， 宝钢和铁矿石供应商的提货价格是长期来形成协议价格，比在市场上买的铁矿石价格相比，其实是很低的。即使现在提高了70%，也仍然比市场价格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杨建龙博士说，“仅仅是长期的协议价格上涨，并不是市场价格普遍提高。”

　　如果铁矿石成本并没有突飞猛进地提高，那钢铁涨价如此凶猛就比较耐人寻味。杨建龙分析说，从钢铁品种的价格明细表就可以看出，中低档的价格涨幅并不明显。“有的价格趋势还是向下的，比如线材，但中高档的板材，就上涨很快。”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宝钢等国企想消化成本。

　　“他们是很容易做到的，宝钢是国有大型钢铁厂，其钢铁品种又都是处于比较高端的地位，属于市场上稀缺的产品。他们依靠这种天然的垄断力量推动中高档产品涨价，并化解到了下游。”杨建龙认为。

　　他认为，原材料上涨只不过给涨价提供了一次契机。“即使铁矿石不涨价，宝钢也有力量推动他们所希望的钢铁价格上涨。”

　　“有的产品是在涨，但并不代表全行业都在上涨。”

　　尽管钢铁是基础的工业原材料价格，但业内人士认为，其价格上涨不会转嫁给下游的最终消费者。钢铁行业对下游产业影响最为敏感的是家电、汽车和房地产。

　　“这些行业，前两个行业，可以说本身竞争就很激烈，不大可能转嫁到销售环节。只能自我消化。”田书华说，至于房地产业，房地产行业利润之高是惊人的，“一来它的利润空间完全可以稀释钢铁涨价的成分，二来如果要涨价，房地产商似乎不屑于用这个借口，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房地产项目中建筑成本只是个小头。”(详情请见《经济》杂志4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