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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表面平静下，中国纺织出口商们在伺机而动
文｜杨晓宇
虽然按照中国人的习惯，2月22日还是农历春节期间，可是黄跃的工厂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工了。午饭后，他下楼来，穿着黄色的皮衣站在厂房里。现年33岁的黄跃，个子不高，
一脸精明。看到工人们整齐地守在机器旁，一只只袜子慢慢成形，他感觉非常满意。
黄跃是浙江省诸暨市大唐润佳针织厂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该厂的产品绝大部分都是外销，市场包括北美、欧洲、日本等地。2004年黄跃公司的营业额达到了1800万元人民币，比2003年翻了一番。
但是黄悦并不满足。在他的计划中，2005年至少应该要再翻一番，达到3600万元人民币。他很希望将目前的60多台纺织机更新换代，但这个希望需要更多的资金，因此暂时他只能让它们继续在工厂里轰鸣着为他发挥余热。
大唐镇上的纺织厂
像润佳针织厂这样的小型企业在诸暨市大唐镇比比皆是，目前大约有两三千家。在这个风景优美的江南小镇，处处都能看见大大小小的纺织厂、袜业公司以及相应的纺织机械厂。
大唐镇年生产袜子88亿双，占国内市场总额的65%，占国际市场总额的35%。因此，这里被称为“国际袜都”。
“我刚刚收到一份外贸公司发给我的传真。这张单子已经谈过很久了，可是他们的付款方式我始终无法接受。我打算可能就不做了。”黄跃顺手从传真机上将纸撕了下来，放在一旁。
根据世贸组织《纺织品与服装协定》(ATC)规定的自由贸易回归期限，从2005年1月1日起，发达国家取消纺织品服装配额。纺织品可以自由地出入任何国家，国际纺织资源将得到更加有效的配置，全球纺织品贸易竞争的自由化时代已经来临。然而，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副会长高勇曾经说过：2005年取消纺织品配额后，单单从短期效应来看，可能在2005年、2006年过去受配额限制的这部分产品会有短期的释放现象，这部分会有大的增长率。但应考虑到，中国超过3/4的纺织服装产品已经是在没有配额限制的情况下出口的，从长远来看，不可能年年都保持非常大的增长率。
因此，像黄跃这样的企业主并没有想象中一般为之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他继续一笔一笔地接单，平静地迎来了没有配额的时代。
然而，这个时代毕竟已经来临，在表面的平静下，企业主们也在伺机而动。
为了加强外贸实力，浙江步人袜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周秀美从杭州请到了一位叫林万祥的年轻人任公司外贸部经理。
看上去初出茅庐的林万祥曾经在东方通信公司与外国人打了多年交道。2005年，周秀美打算进一步扩大自己公司的生产经营能力。为了这个目的，她需要一位富有外贸经验的人才来管理新建的近100亩的厂区的生产。
“周秀美董事长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林万祥说。
但是，林万祥真正决定来到这个小镇的原因并不是仅仅因为周秀美的个人魅力。是纺织业的未来前景促使他下了这个决心。他踌躇满志地说，“在2005年，纺织业将会有很好的发展，这里才是我可能成功的地方。”
林万祥很年轻，几年来做外贸的经验使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越来越多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来到了大唐，潜伏在各个企业里蓄势待发。
“目前步人出口额不多，仅为400万美元，但是，两个月后你再来问我，我便可以给你一张详细的规划表了。”林万祥很有信心地捏着笔敲了敲桌面。
在林万祥看来，步人袜业的外贸方面还没有形成规模，现在的状况还只是接一笔单子做一笔单子，并没有正规的统筹与计划。虽然公司各种部门设置完备，但是事实上一切都还只是在董事长周秀美一个人的脑子里装着。他的加入便是要使这个家族企业向现代化的正规企业方向发展。
我们的业主
作为一家企业的法人代表，黄跃身兼生产销售等数职。他不能像那些上规模的大企业老板一样，专门请一个外贸经理来处理外销业务。他英语口语还不好，和外国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得带上翻译，但是他已经完全能够读懂相关的英文资料，对此他非常自豪。“不然怎么办？”黄跃低下头看看手心，“不然就只能与外贸公司打交道，永远接受被别人拿走一层利润的状况了。”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规模较小的民营企业纷纷涌现。很多家庭开始利用当地的优势从事纺织业。这些家族企业规模虽小却正在逐渐汇集成为纺织业的中坚力量。
黄跃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到镇上的针织厂当技术工，最开始是维修袜机，后来发现开工厂才是真正能挣钱养家的路子。于是，30岁的时候他注册了自己的“润佳针织厂”，从一些大的纺织厂接单子来做。做久了，也就有了自己的销售渠道，便开始独立自己接单，做外贸。事实上，在很多地方，不仅仅外贸公司，甚至包括一些较大的纺织厂都会有订单外包给这些小企业。
“内销不好做，还是外贸好做一些。”黄跃认为。现在，他也开始将一些小的订单外包给更小的工厂来制造。
其实，配额是否取消，是否可能面对反倾销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于黄跃而言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2004年美国对于中国纺织品出口设限引起了国内纺织业界的愤慨，在他看来则只是意味着少了几张订单。“美国出口不好做，我就不做好了。”黄跃显得无所谓。
“其实，跟外国人做生意和其他合作差不多。合作的时候都很愉快，分手的时候都很痛苦。”苏州华峰围巾厂总经理陆海男笑着说，“跟谈恋爱一样。”
而林万祥就想得更加清楚些。从2005年1月1日起，也就是在配额取消的同时，中国开始对部分纺织品征收出口关税。但是，经历过2004年，中国纺织品出口目前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可能被诉之为“倾销”。欧美国家对中国纺织品一向都是虎视眈眈，配额取消后，中国纺织企业更是稍一不小心就会戴上“倾销”的帽子。
林万祥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回避：“上半年能够多做就多做一些，毕竟被说‘倾销’的可能性在下半年才会提出来。”
进入2005年，大唐镇的出口商们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越来越忙，黄跃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正在从上海赶回家的路上又被客户叫回到上海。忙，对他们而言是自豪的事情。“每天8点上班，夜里12点才下班。”陆海男轻轻叹了一口气。而把办公室设在自己家里的黄跃则经常半夜接到客户的电话，或者是订货，或者是订单出了问题缮每天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解决，他们为此又累又兴奋。
“有的事情是不能控制的。有时候打样很顺利，可是批量生产的时候就可能做不出来。可惜的是，国外的客商可不是这样想的。”陆海男说。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希望自己的工厂能一年365天不停地生产。
他们外国人
“2005年，华峰的营业额至少要翻五番。”陆海男雄心勃勃。
然而，这些小企业主们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们缺乏对于国外市场的真正了解，又不可能花费很多钱去做各种各样的考察。正如陆海男所说的：“在国内出一趟差，丹东哈尔滨跑一趟，谈下来几份单子，可是路费就要花去好几千块。”
出国，则需要一笔更大的支出。
因此，他们中的大多数企业采取“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方式来进行外贸交易。在各个交易会、展销会上都能见到他们匆忙的身影。一场交易会下来，他们至少能够拿到十多张订单。
随着科技的发展，“运筹帷幄”的方式多样化。在阿里巴巴等一些电子商务网站上注册了自己的“大唐润佳针织厂”后，黄跃经常会接到那些看到讯息的公司打来的电话。来跟他接洽的多半都是上海的外贸公司，也有一部分是北美、欧洲等地区的公司驻中国的办事处。
事实上，小企业主们所能想到的多半都只是跟同一张订单的同行们竞争，并没有真正想过越来越多的异国同行加入到竞争队伍中意味着什么。
然而，对于已经从事外贸十多年的南京纺织品进出口股份有限公司科长卓明而言，跟外国人直接打交道的经验已经是非常丰富了。
“印度、巴基斯坦以及孟加拉等国是早就取消了配额的，我们一直都不得不面临着与这些国家的竞争。”卓明说，“我们的交货期、质量都有保证，因此，中国的纺织品竞争力还是要比他们大一些。”一直以来，孟加拉等国都是中国的强劲对手，和黄跃他们一样，卓明反复强调的就是中国纺织品的价格。
北美地区总体要求并不是很高，但是对于价格要求就很高了。
“价格！就是价格！”他说，“而且孟加拉等国的产品质量没有保证啊。”
由于价格低廉，中国出口的大多数纺织品都属于贴牌加工，没有自己的品牌。而且总体档次都不是很高。一般都由国外的经销商提供式样、样本与数量，然后在北美、欧洲的大超市里出售。而欧洲与北美地区的方式又不相同，欧洲总是很快确认打样，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验货的时候95%相似才可以通过。北美地区总是对样本反复确认，验货的时候却并不挑剔。
卓明说：“挑毛病肯定是很容易的，但是，我倒是没有遇到过客户挑剔退货的情况。”
由于加拿大和中国关系一直保持良好，因此，对中国出口的纺织品设限较少。从一个普通推销员做到公司专门负责加拿大业务的专员，在卓明的感觉中加拿大是最好做的一个国家。其实，加拿大的消费水平没有美国高，因此，很多到加拿大的产品往往都是到了加拿大之后，或者将面料改变产地，或者加工成成衣，再转到美国等其他国家出口。
因此，有一部分中国纺织品企业也在加拿大投资建设了自己的工厂。上海华源企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中国华源集团有限公司的下属公司)投资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德尔蒙山谷市设立了华源(加拿大)实业有限公司。该公司总投资2961万美元，生产规模达到了每年织造4108吨、染整6000吨、筒子染纱650吨。
卓明颇有些感慨：“外销，现在面临着不仅仅是国内的竞争，还是全世界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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