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其道而行之 农行年末加快放贷意图何在

　　本报记者 李利明 北京报道

　　每逢年底，各家银行为了应对存款季节性减少导致的流动性压力和监管部门的资本充足率要求，一般都会收缩银根，减少贷款投放。而农行却在今年的这个时候可能再度出现贷款猛增的景象。

　　在11月下旬召开的农行全国分行行长会上，农行行长杨明生明确要求，各行要利用最后一个多月，在确保实现财务计划和保证资产质量的基础上，适当加快贷款投放。

　　放贷加快

　　按照杨明生的说法，适当加快贷款投放，其目的是避免出现年末贷款少增或不增，次年一季度贷款集中投放的不均衡现象。

　　今年前三季度，农行贷款比年初增加2496亿元，同比少增913亿元，贷款增幅居四大行之首。尽管如此，这种贷款增速却滞后于农行2003年新增贷款高达3554.3亿元水平。尽管农行从未披露其2004年度贷款计划，但是一位业内人士预计，“决不会低于2003年的水平”。

　　今年第一季度，农行的贷款猛增1617亿元，新增贷款占四大银行新增贷款比重超过40%，这是农行积极推动大企业、大项目贷款的表现。第二季度开始，农行受到宏观调控的影响，开始抑制信贷规模的过快增长，从4月份开始，农行召开全国分行行长会议等一系列会议，研究加强信贷管理和总量调控以及房地产信贷，遏制过热行业贷款过快增长势头。结果今年二、三季度农行的贷款发放出现了“急刹车”，新增贷款出现大幅下降，分别只有531亿元和348亿元。

　　按照杨明生的要求，农行新增贷款重点满足以下几方面的需求：一是已审批但尚未用款的重点类项目；二是抓住年底前企业生产经营活跃的有利时机，在严控风险的前提下，加大流动资金贷款的投放力度；三是加快票据业务发展；四是加大个人住房贷款等低风险贷款的投放；五是加快扶贫贴息贷款投放。

　　农行“适度加快贷款投放”是否为了完成年度计划，记者没有得到农行方面的证实。而业内人士认为，农行这一举措很可能会使其为了完成计划而将信贷门槛恢复到宏观调控前的水平，前一段时间被拒之门外的企业和项目因此将会卷土重来，重新获得农行的信贷支持。而如果要完成2003年水平的贷款计划，第四季度农行将新增千亿元贷款，这也将是农行除了第一季度外的今年第二个高增长季度。

　　如此“双降”

　　无论是从资本金规模还是从资产规模来看，农行都居四大行之末。如果遵守资本约束的话，农行最不应该进行大规模扩张。现实情况却是农行在过去几年里以最快的速度在扩张。这种扩张的具体体现是：伴随着贷款规模的猛增，不良贷款比率急剧下降，不良贷款余额则变化不大。

　　2001年末，农行贷款余额为16461.78亿元，五级分类不良贷款比率为42.12%，不良贷款余额为6936亿元；2002年末，农行贷款余额增长到19129.6亿元，不良贷款比率下降到36.63%，不良贷款余额为7007亿元，比2001年末有所上升，这还是当年农行利用经营利润消化历史包袱80.43亿元的结果；2003年末，农行贷款余额22683.9亿元，比上年增加3554.3亿元，不良贷款比率下降到30.66%，比2002年下降5.97个百分点，标准普尔最新发布的《2005年中国银行业展望》指出，这一下降得益于其18.5%的信贷增长。尽管不良贷款比率大幅下降，但是不良贷款余额仅下降了22亿元，仍然高达6955亿元，下降得益于农行利用经营利润核销呆账58亿元；今年前三季度，农行贷款余额为25180.3亿元，不良贷款比率较年初下降了3.64个百分点，不良贷款余额下降了151.4亿元，其中，利用经营利润消化历史包袱147.33亿元功不可没。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两年零九个月，农行的贷款规模增加了8700多亿元，不良贷款余额却并没有随之大幅下降，只下降了132亿元，这还与农行利用经营利润消化历史包袱280多亿元密不可分，五级分类不良贷款比率下降了约15个百分点。

　　标普的这份最新报告中还提到，“农行的贷款损失准备金与不良贷款的比率改善得非常缓慢，2001年为2.8%，2002年是3.4%，而2003年依然处在4.0%的较低水平。”

　　“战略扩张”

　　一位金融决策机构官员向记者指出，在其他国有银行加快推进股改、规范经营的时候，农行却在反其道而行之。为了真正实现不良贷款“双降”，其他国有银行过去几年已经树立起风险管理意识，从一些高风险的产业和项目中退出，借其他银行“战略收缩”之机，农行加快进行扩张，拼抢一些大项目。“现在没法和农行竞争。我们要考虑风险管理和资本约束，他们则根本不考虑这些问题。”几家国有银行的人士向记者抱怨。这一点得到农行内部一位人士的认同，“在农行，并没有资本约束的概念。”

　　尽管农行争取到大客户、大企业、大项目这些贷款对象，这些客户或者因为自身实力，或者因为项目由国家政策支持，或者因为所处经济发达区域而被农行认为优质客户，但是很多学者都认为，目前国内各家银行的风险管理水平都不足以应对宏观风险，一旦宏观经济出现较大波动或者较大的产业景气周期出现，一些原本被认为是优质的行业、项目和地区贷款也可能成为不良贷款。而农行在应对宏观风险这方面更值得担忧。

　　此外，农行急速增长的车贷业务也隐含着风险。2001年至2004年8月末，在四大行汽车消费贷款中存量和增量方面，农行的占比都高居第一，分别为35.09%和38.65%，10%的贷款利率、最长可延至8年的贷款期限、首期付款额10%等等的优惠规定，使农行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车贷“老大”的位置。就在农行2004年工作会议上，杨明生还把汽车消费信贷列为重点发展的业务。不过，高速增长的结果是，农行现有超过300亿元的车贷坏账等待清收。

　　救助成本

　　长期以来，巨额不良贷款被认为是农行股改的最大障碍，也是国有银行改革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不良贷款损失造成的窟窿最终将由国家通过出资或者制定特殊政策来填补。如今，农行还需要国家填补急剧扩张导致的资本金缺口。

　　上述金融官员认为，农行贷款猛增的结果是：伴随着农行规模的急剧扩大，相应的资本金缺口会越来越大。等到农行股改的时候，作为出资人的国家除了解决不良贷款问题以外，还要投入更多的公共资源来填补资本金的缺口。

　　2001年末到今年9月末，农行新增贷款超过8700亿元。这些新增贷款中，对公贷款占了大部分。银监会今年2月颁布的《商业银行资本充足率管理办法》要求，商业银行对企业、个人的债权及其他资产的风险权重均为100%；个人住房抵押贷款的风险权重为50%。按照银监会的要求，农行仅仅这新增的8700多亿元贷款就需要有600亿元左右相对应的资本金才能满足8%的资本充足率最低要求。而农行的贷款总量还在急剧增长。

　　2002年末，农行的所有者权益只有1360.40亿元，呆账准备金只有238.1亿元，一位业内人士认为，面对将近7000亿元的不良贷款存量，农行应该做的工作不是在增量上下功夫，通过扩大分母来稀释不良贷款比率；相反，农行应该通过控制贷款规模，下大力气集中解决现有的不良贷款存量问题，从而使得国家最终救助成本最小化。

　　那么，为何农行没有这么做？耶鲁大学金融学教授陈志武道出了其中的原由：在现有的制度架构下，农行并没有控制贷款规模的激励——国有企业并不是效益优先而是规模优先，规模越大意味着权力越大，越能够占用更多的公共资源。而扩大规模对农行自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国有银行作为无限责任公司，最终国家会对他们进行救助，扩大规模反而使他们最终从国家获得更多的公共资源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