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证明,改革是解决中国经济问题的根本举措,党的十八大召开后,又把改革提到新的高度。2012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更是提出,稳增长、转方式、调结构,关键是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会议提出,“必须以更大决心和勇气全面推进各领域改革”,同时强调“要加强改革顶层设计,在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取得突破”。
在影响中国经济改革的诸多因素中,商务部研究院外资部主任马宇认为,目前涉及全局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市场开放。考虑到中国经济的长远发展,未来必须大力推进市场开放。这就需要有大的魄力,痛下决心去打破市场垄断,推进市场开放。
⊙记者 秦菲菲
市场开放
对未来发展至关重要
记者:在影响中国经济发展的诸多因素中,您最关注哪方面?
马宇:在影响中国经济发展的因素中,除了体制改革或者一些微观的政策调整外,在我看来,牵涉全局的问题还是市场开放。这对我国经济下一步发展来说至关重要。
市场开放牵涉的层面不仅是纯宏观或者微观,而且是多层面的。从宏观层面来看,它涉及改革问题,包括与市场开放有关的政府职能调整、机构设置、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和思路等。同时,从微观层面来看,资金、劳动力自由流动、企业创新环境等也与市场开放有关。
我们都知道,市场开放是一个基本经济发展战略问题。从1992年提出市场经济的概念开始,我们搞市场经济已经整整20年了。市场经济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市场开放。只有开放了,市场间所有的要素才能自由流动,经营主体才能平等、充分地竞争。
我们这么多年来改革开放的历程,实际上也就是市场逐步开放的过程。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国开始改革开放,当时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要逐步放开市场。一开始先是放开农村市场,1978年以前,农村生产是集体化的,也没有市场。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市场逐步开放。之前20多年解决不了的农村贫穷和全国人民吃饭问题,在农村市场放开后,用了3-5年的时间就基本解决了。
城市的市场开放,最初表现是企业开始变为有一定自主经营权的主体。1990年前后,发展最快的就是乡镇企业。乡镇企业可以自己生产,不一定要在政府计划内生产,这让乡镇企业活了起来。这时开始实行的双轨制,在市场中政府定价和市场调节并存,其本质也是逐步放开市场。
2000年前后,我国开始把市场开放作为根本的国家战略。最重要的标志就是加入WTO,意味着我国的市场开放进入了法制轨道,并全面融入世界市场。
回顾这段历程可以发现,改革开放以来,正是由于市场不断开放才让经济有了活力,不断发展。近年来出现的一些发展瓶颈,部分原因也正是由于市场开放还不够。
打破垄断
要有魄力要更彻底
记者:您认为,在市场开放问题上应该有哪些改革举措?
马宇:在这个问题上,我首先是不同意循序渐进改革这种思路。打破行业垄断是一个战略性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如果还“循序渐进”,实际上就是想维持现有的市场垄断格局,甚至可以说是在固化这种体制。
尤其是在市场开放问题上,采取这种渐进的方式进行改革,已经远远不能适应需要了。实际上,所有的垄断行业,如金融、石油石化等行业,渐进式的改革看似已经有了,民资进入银行业、设立民营加油站等案例开始出现,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现在要做的是,打破垄断就要干净利落、彻底地打破。考虑到中国经济的长远发展,市场开放是未来必须大力推进的。
市场开放的作用已经论述了很多年,现在无需再说。关键是突破现有的利益格局,以大魄力去推进市场开放。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已经提出,要以更大的政治勇气和智慧推动下一步改革,也要落实好已经出台的改革措施,同时从解决当前突出矛盾出发,及时推出改革新举措。
我认为,市场开放完全是自上而下的问题,是一个国家决策,而不是靠民众或者企业呼吁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决定很多领域开放的行业、部门实际上是既得利益者,不能指望它自己主动解决问题,主动推进行业开放,这样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事实上,过去这些年,一些部门往往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维持自己的审批权。
这就需要有大的魄力,痛下决心去打破市场垄断,推进市场开放。
从操作层面来看,首先必须改革现有机构。我们从1992年提出要搞市场经济以来,在1998年、2003年、2008年经历了三次比较大的政府部门改革。
总体来说,市场开放的关键问题就是政府,至于市场开放以后如何管理,也就是政府的服务和管理能力如何提高的问题,也只能在开放的市场状态下学习。另外,国际上这么多国家搞了许多年的市场经济,有许多经验教训,只要善于学习就可以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共通的东西很多。先有了市场开放才有政府管理能力的提升,而不应借口政府管理能力不够而不开放。
动力不足
缘于市场开放遇阻
记者:在您看来,目前哪些领域还不够开放?市场不够开放又带来了哪些问题?
马宇: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拓宽市场开放的时候,经济发展速度就快,经济就有活力;反之,市场开放不足或者在某些方面陷入停滞时,经济就会产生一些问题。
可以说,最近这几年,在某些领域的市场开放方面未能取得有效进展。比如垄断行业的开放问题。以金融业为例,现在看起来,好像金融领域是开放了,但实际上其并非市场化的完全开放的金融市场。要想进入这个领域去设立金融机构,政府会有严格的审批管理,进去以后怎么做,也有严格的管制。
再比如电信领域,10年前我们就承诺电信领域要对外资开放,可是到现在对自己的民营资本开放了吗?直到现在,民营资本想进入基础电信领域仍面临重重困难。还有电力、石油、运输等行业,也都是说了很多年开放,但到现在都不开放或不是充分开放。这里存在的问题很多。
这些服务领域和上游行业的市场不开放,给企业、消费者造成了很大影响。对消费者造成的巨大利益损害我们都能直接感受到。对企业用户来说,增加了企业的生产成本,降低了企业的运行效率,这就降低了企业的竞争力,对国家竞争力的总体提升也是严重制约。
为解决这些问题,从2005年的“非公36条”开始,国家已经提出要打破这些行业的垄断,让民营资本进去,但实际执行层面依然没能实现。2010年国家又出台了“新36条”,目前相关细则也都已经出台。可是回过头来看,从2005年的“非公36条”出台到今天,已经过去了7年,行业垄断打破了吗?依然没有。
记者:您所提到的市场开放有所停滞主要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马宇: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来自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力。这个既得利益集团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政府部门,一部分是行业内的垄断资本。
在市场不开放的情况下,政府部门喜欢管住准入,从这个角度来讲,市场放开就有阻力。
另一部分阻力就是已经进入的既得利益企业。经济学上有个典型的公共汽车理论:没上公共汽车的时候拼命想挤上去,一旦上去后就不希望下面的人上来,希望自己的空间更宽。这对已进入垄断领域的企业也是一样。在市场垄断的情况下,企业要进入很难,一旦进去后就可以享受超额垄断利润,自然不希望别人进入分一杯羹,所以已进入的资本也形成了维持现有格局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