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席评论员  姚文晖

　　“中国乳业打假第一人”、蒋卫锁乳品有限公司总经理蒋卫锁于本月离世。本月2日，在出席了公司本年度经销商订货会议后的第二天，蒋卫锁遭人袭击，身受重伤入院治疗，但终因伤势过重，于11月14日下午不幸离世，终年44岁。(相关新闻见A19版)

　　蒋卫锁的死因有两种说法，一是杀害他的歹徒是在向他公然勒索遭拒时谋财害命，二是他被雇凶杀害。目前警方已在加紧侦破此案。

　　似曾相识的一幕是，2011年9月18日晚，洛阳电视台记者李翔在回家路上遭袭击遇害身亡。由于李翔的最后一条微博是关于当地地沟油报道的，坊间猜测他可能死于“地沟油商买凶杀人”。两天后警方的调查结论是，两名犯罪嫌疑人劫杀李翔只为谋财，与地沟油报道无关。

　　相比李翔之死，人们似乎更有理由相信蒋卫锁是被雇凶杀害。社会上一度传言，有人要花50万买他的人头。蒋卫锁自己也曾说，他当年为揭露乳业掺假黑幕而自费发起的“中国西部乳业万里行”，是“抱着棺材走路”。

　　蒋、李二人有相似之处——两人都用自己的行动揭露某种行业潜规则。与李翔媒体记者身份所不同的是，蒋卫锁本是行业圈中人。联想到战争年代对付“内奸”往往比对付敌人下手更狠，那些被蒋卫锁“断了财路”的同行雇凶将“行业中的异类”干掉，这种可能性的确不小。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蒋卫锁究竟死于何人之手还有待于警方查明真相。我们也不希望是“雇凶杀害”，否则乳业这个行业就太让人看不到希望了。

　　尽管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一个有良知的企业家为对抗行业潜规则付出了死亡的沉重代价，但“中国乳业打假第一人”的非正常死亡，还是给人们留下了无尽的唏嘘感叹。

　　孟子说，“虽千万人吾往矣”，但古今中外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对于一个置身于行业黑幕的企业家而言，这既需要道德良知，更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2005年前后，蒋卫锁经营的奶站是一家乳业公司在陕西省最大的供应商。彼时，正是三聚氰胺肆虐的年代，奶源掺假是行业内众所周知的潜规则。蒋卫锁本来也可以像大多数原料奶供应商一样，心安理得地做潜规则的受益者，但是他没有，而是走上了一条艰辛的乳业打假之路。2006年，他自费组建队伍，发起“中国西部乳业万里行”，历时大半年时间，行程10万余公里，通过对中国西部乳业生态彻底的调查，整理出了《中国西部乳业濒临崩溃边缘》的调查报告，随后在央视、《南方周末》等媒体揭露乳业掺假黑幕。

　　而蒋卫锁为此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频繁遭遇“买人头”的恐吓，还有妻子与他离婚——因为受不了他这个“疯子”；两个孩子辍学——因为无法确保在学校的人身安全。直到2008年三鹿事件震惊全国，乳业黑幕大白于天下，蒋卫锁才苦尽甘来，他的企业被誉为“用良心做奶”，“用人格做奶”，开始蒸蒸日上。未料好日子没过几年，这位“良心企业家”竟被残忍杀害。

　　蒋卫锁“自绝于行业”的打假之路，让我们对企业家的“道德血液”有了更多期待。纵然大环境再险恶，个人还是有选择的空间，这就是人性中向善的力量。这个曾经被很多奶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中国乳业打假第一人”，才是中国乳业真正的希望所在。

　　然而，潜规则之所以能够成为潜规则，能够成为行业内多数人奉行不悖的行动指南，就在于敢于对抗潜规则的人永远只是极少数。依靠个人对抗乃至颠覆潜规则，不仅成功概率小，而且代价过于沉重，且极不公平。历经无数次惨痛的教训，今天的中国人已经知道，守住食品安全的底线，唯有依靠健全的制度和强有力的监管。

　　三聚氰胺之后，又有地沟油、毒胶囊、塑化剂……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引起国人惊恐和担忧的公共事件中，都有“潜规则”这个丑陋的字眼若隐若现。蒋卫锁在天堂注视着我们，看看这个社会是否有足够明亮的制度光辉照亮每个企业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