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货币属性的变迁，就是一个从直接充当货币媒介，到以黄金为准备发行纸币的间接充当货币媒介，最后让位于国家信用货币基本退出流通领域的历史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黄金的货币职能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渐次弱化，以致消弭于无形

　　《环球财经》副总编辑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客座研究员

　　■  张捷

　　■  《环球财经》编辑 薛晓明

　　就使用价值而言，黄金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千百年来却成为财富的代名词植入人类的基因，原因就在于黄金承担了人类社会劳动交换之一般等价物的历史功能，以至马克思写下“金银天生不是货币而货币天生是金银”这样的传世名言，因而理解黄金问题的钥匙也在于对货币本质的探究。

　　世界上关于货币的理解分成各种学派，这些学派的主要分歧就是货币商品说还是货币媒介说。古典经济学派大都主张货币商品说，亚里士多德等人就把金银货币当做财富，重商主义也是以贵金属货币为财富的，马克思则把货币变成了劳动价值论统治下的一般等价物；而现代经济学则更多倾向于媒介说，把货币作为一种交换媒介和国家信用。依据这两个不同的货币理念，也产生了古典货币和现代货币两个不同维度的概念，而这两个概念，又可归结为信用，货币即信用。

　　可以看到，古典货币与现代货币的区别就在于：古典货币本身是商品，本质就是一般等价物，不依附于任何权力机构，不会随权力机构的消亡而消亡。现代货币是一种凭证，依托于某一权力机构而存在，随权力机构的消亡而消亡。可以说现代货币在作为交换媒介、价值尺度、延期支付标准方面的功能绝非古典货币所能比，但作为财富储藏手段方面的功能则要逊色于古典货币，储存再多的凭证，其功能也会随权力机构的消亡而消亡。二者关键的差别在于实物资源！

　　在商品货币时代，货币就是以黄金为代表的贵金属，或者货币绑定了贵金属(金本位就是古典货币)，也可以广义地看作是货币天然信用的时代，因为当时的国家和商业机构没有足够的信用发行货币，在社会信用和商业信用也不足的情况下，必须依赖于某种商品的价值作为标准，这个商品的价值实际上就是货币的天然信用。但是商品货币的问题就是经济发展以后，这些货币所对应的商品数量是有限的，因此商品货币在当今社会的大发展过程中走向破产是必然的；同时金本位的破裂带来了货币概念的彻底改变，现代货币的概念确定了。

　　笔者注意到，货币的概念的变迁与改变，其实是可以套利的，现代信用货币带来了低利率的好处，而问题就是货币会有不断的超发和贬值的风险——货币定义的改变，实质上改变了金融模型，在金本位之下货币的总量是有上限的，这个限制将成为经济模型的边界条件，而现在的模型则没有上限。这个实质性改变导致的结果就是无限的货币供给。

　　黄金货币属性变迁

　　贵金属成为货币是世界各国普遍的选择，其时间分布也是相当长的。耐人寻味的是，世界各国对于贵金属的度量单位实际是相当的，现在的美制贵金属单位“盎司”与中国古代的“两”相差不多，英镑以前也对应真实的一磅白银。但随着贵金属成为货币，世界财富的货币总量实际上就基本固定了，在经济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本位货币严重不足，于是产生了大量的货币需求。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古代对纸币进行了探索，但以破产告终。中国纸币的破产是与商业资本的恶意投机和社会利率的高涨密切相关的，过高的利率使得期满货币需要增加一个利率的数量，这些增加的纸币数量在金银货币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往往由经营者的破产来买单。

　　随着经济的发展，西方金匠的欠条进入了流通领域，成为货币和银行的前身，在中国则是钱庄和票号的银票。这些流通的票据都是与贵金属紧密挂钩的，但都不过是商业票据，直到西方发明以国家债券抵押发行货币的方式，近代金融体系才正式建立起来。这个方式是一个政权与资本共同牟利、互相限制制约的模式，这个模式决定了政府不能清偿债券、总要支付利息，但是在纸币不断贬值的过程当中政府的债券实际偿付也在缩水，这也是政府的货币税，所以政府虽然付息但是政府也收税，资本虽然得到利息但是货币也在贬值。此时的货币还是对应于商品的，与贵金属的天然商品属性是类似的，古典经济学者在此时对货币的定义就是商品交易的一般等价物。

　　在世界进入金本位的纸币时代以后，贵金属作为本位的商品属性和国家债券抵押发行货币的国家信用属性共存了很久，这是一个逐步过渡的过程，在这个演进的过程中，货币供应不断增加在经济发展下成为必然，贵金属货币经过本位衍生可以让货币数量增加几十倍，但是随着近代开始的工业革命经济大发展，与商品社会货币需求量暴增相比仍然是不足的，货币的紧缺和利益的诱惑使货币超发成为必然，金本位就处于逐步破裂过程，在最开始是限制用纸币直接兑换黄金，纸币兑换黄金必须要足够的数量，这被历史称为“金块本位制”。

　　金块本位制(Gold Bullion Standard)又称“生金本位制”，是指国内不铸造、不流通金币，只发行代表一定重量黄金的银行券(或纸币)来流通，而银行券(或纸币)又不能自由兑换黄金和金币，只能按一定条件向发行银行兑换成金块。金块本位制以黄金作为准备金，是以有法定含金量的价值符号作为流通手段的一种货币制度。黄金只作为货币发行的准备金集中于中央银行，而不再铸造金币和实行金币流通。流通中的货币完全由银行券等价值符号代替，银行券可以在一定数额上按含金量与黄金兑换。中央银行保持一定数量的黄金储备，以维持黄金与货币之间的联系。在金块本位制度下，金币的铸造和流通以及黄金的自由输出入已被禁止，黄金已不可能发挥自动调节货币供求和稳定汇率的作用，从而使金块本位制失去了稳定的基础。因此，金块本位制实际上是一种残缺不全的金本位制度。

　　金块本位制下兑换的限额是非常高门槛的，英国以银行券兑换黄金的最低限额为等于400盎司黄金的银行券(当时约合1700英镑)，低于限额不予兑换。法国规定银行券兑换黄金的最低限额为21500法郎，等于12公斤的黄金。中央银行掌管黄金的输出和输入，禁止私人输出黄金。中央银行保持一定数量的黄金储备，以维持黄金与货币之间的联系。这400盎司的限额在现在大约是68万美元，而12公斤黄金今天则是人民币400多万元。因此这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门槛，以此限制黄金的挤兑。但就是这样的金块本位制，在以后的发展过程当中也陷入破产境地，西方国家彻底进入到国家信用货币时代，在这个时代，西方国家是严格限制黄金发挥货币属性的，这深入骨髓的政策从美国政府对1933年双鹰金币的态度中可见一斑。

　　在1933年，已经持续了4年之久的大衰退不断侵蚀着美国的国力，也终于摧毁了一度被视作永恒的金本位。1933年3月4日，罗斯福家族的第二位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宣誓就职，摆在他面前的是全国范围内的衰退与恐慌，银行挤兑的狂潮导致美联储黄金储备陷入危机。4月5日，就任刚满一个月的罗斯福便签署了“6102号总统令”，要求每个美国公民(特殊职业如牙医、金制品艺术家、珠宝制造商、钱币收藏家除外)只能保留价值100美元的黄金货币(相当于160克黄金)，其余必须在5月1日前兑换成纸质货币，违者将被处以重罚。1934年1月，国会通过了《黄金储备法案》(Gold Reserve Act)，赋予总统将黄金储备国有化并改变美元黄金比价的权力，以便将美元贬值刺激经济。于是总统命令将全国收缴上来的金币全部毁掉，熔化为金条，但是有一些在此之前铸造的双鹰金币在法律公布后流入市场，美国政府为了追缴这些货币可谓不遗余力，这个行动不是警察而是情报机构进行的。惟一合法拍卖的双鹰金币价值达到660万美元外加100万美元佣金，成为世界最贵的收藏钱币。2011年8月，关于一宗黄金财产纠纷的报道吸引了全球钱币收藏家、黄金投资者和法律界人士的兴趣。来自美国费城的老妇人琼·朗博(Joan Langbord)和她的儿子，在与政府的官司中败诉，他们被剥夺了继承自上一辈的10枚美国1933年双鹰金币(1933 Double Eagle)的所有权，理由是“这些金币从未合法流通”。

　　美国之所以这样做，就是美国的货币信用权利不可侵犯，已经被视为国家的根本，这枚货币的重量当时正好与法定金本位的价值相当，具有重大金本位象征意义。美国人不惜动用国家安全力量进行干预，只因货币信用是美国的核心利益，只要有一枚货币金币获得了这样的特例，则在美国的案例法体系下，整个司法体系和信用系统均有可能为之坍塌，因为美国的每一个案例对于其后发生的事情都是有法律效力的。尤其是在当今电子交易、电子支付和电子货币兴起的时代，如果这样的案例被新技术手段引用，结果就将是美国金融权力的失控。

　　美元霸权的建立

　　在西方各国金本位破裂以后，世界进入了一个竞争性贬值的时期，在这个阶段内借了大量外债、发行了大量债券的战败国德国成为了得利者，其发行的恢复经济、偿还战争赔款的道威斯债券和杨格债券大幅度贬值，巨额债券绑架了西方的政策，获得了西方的绥靖，但即使是这样的纵容，世界大战在印钞大赛下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国家间的贸易只能以黄金为主要交易手段，各国的货币信用都在战争中陷于崩溃。这样黄金交易的结果，使得世界绝大部分的黄金均流入美国，全球贸易在黄金流动性都被美国收取以后陷于极大困境。对此，不得不在美国主导下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这使得世界的金融霸权被美国控制。而这也是一个国际金本位体制，只能由掌控足够多黄金的美联储控制，这个体制的初期是与美国信用和美联储黄金储备密切相关的。

　　但是随着美国深陷越战泥潭与国内经济低迷，美联储不得不印钞，导致美国的信用下降，各国开始了挤兑黄金的行动，致使布雷顿森林体系破产，国际金本位不存在了，石油和黄金暴涨。但即使如此，美元在全球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因为除了美国没有一个更好的信用能够接盘，在矮子里面选将军的竞赛当中，美国还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