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开放论坛理事姜艾国

　　2009年底，我国银行业外汇贷款余额为3799亿美元，净增加1362亿美元，增幅达56%，较上年快了44.1个百分点。外汇贷款的增量达到去年外汇储备增量(扣除投资收益后)的42%及M1增量的13.1%。之所以将外汇贷款与外汇储备及M1联系起来，主要是因为企业借入外汇贷款后，最终绝大部分都会形成央行外汇占款的增量。其渠道不外有两条：其一，企业借入外汇贷款后，用于支付境外的进口货款、服务贸易开支、外债本息或对外投资款。企业原先可以用人民币购汇后对外支付，现在却用外汇贷款来直接对外支付了。其二，企业先借入境外贸易融资或其他外债，申请外债结汇后再借入外汇贷款，然后再用外汇贷款来提前偿还外债。以上两种方式均可直接放大结售汇顺差，并最终形成外汇占款、货币投放及外汇储备的增量。

　　正是由于外汇贷款增幅惊人、外汇存款余额一直增长缓慢，我国商业银行才会出现外汇资金严重不足的局面。仅去年底，银行业外汇存款余额已经比外汇贷款余额整整少1710亿美元，外汇贷存比率已高达181.8%。今年一季度，外汇贷款增速进一步加快，余额净增加478亿美元。为了应对可运用外汇资金严重不足的局面，商业银行只能采取从境外借入、拆入或调回资金的办法。其中，仅2009年国内银行就从境外设法调入资金600多亿美元。相较于2008年的净调出300亿美元，银行仅上述举动就扩大了国际收支顺差近千亿美元。

　　企业想方设法借入外汇贷款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从中赚取本外币息差收入，减轻企业财务成本。目前人民币一年期贷款利率为5.3%，一年期存款利率为2.25%，美元一年期贷款利率为1.3%-1.6%。企业借入1亿美元的外汇贷款，用于替代相应金额的人民币贷款，可节省贷款利息支出2591万人民币。如果企业通过外债过桥，变相将外汇贷款结汇(即先借外债结汇，再用外汇贷款来偿还外债)，即使企业不把结汇后人民币资金投资于股市、房市，仅仅将其做成一年期人民币存款，企业也可借此本外币置换净赚512万人民币存贷差收益。企业多借外汇贷款的另一个目的是赌人民币未来升值。如果人民币年升值幅度达到3%，那么企业就可以在息差之外再赚取3%即2049万元的汇兑收益。

　　企业大量的本外币置换行为可以给我们一些启迪：第一，所谓的热钱，不在于其目的是投机还是投资，不在于其滞留时间的长短，而在于企业和个人本外币置换行为的图利性。

　　第二，在全球化以及在美国、日本保持超低利率和资金泛滥成灾的形势下，人民币加息只会刺激更多热钱流入中国，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并不断加重中国在流动性和外汇储备方面的压力。

　　第三，在难以加息的情况下，要想管理好通胀预期，只能采取严控贷款规模，从严审批新增投资项目，约束并规范政府投资行为和政府融资平台等调控措施。这一综合性办法比加息和提高存款准备金率要有效得多。

　　第四，针对外汇贷款激增的情况，有关部门应当考虑实施外汇存贷比率的流动性管理。以前，我国有外汇贷款/外汇存款不得超过85%的具体规定，但后来外汇业务的流动性规定大都已经被废弃了。与外汇贷款相仿，我国外债最近几年也呈激增态势。由于外债利息可以在税前抵扣，因此，外商投资企业通过少投入资本金、多投入外债并结汇，不仅可以赚取前述的息差和汇兑收益，还可以达到逃避企业所得税的目的。在国际税务管理上，当外债金额/实到资本＞1时就可以把该现象称作资本弱化，该企业就有逃避税的嫌疑。为了打击热钱，我国财税部门应尽快完善外商投资企业所得税税前抵扣管理办法，外汇局也应将实到资金列作三资企业可借外债额度的上限。如果热钱持续流入，我国甚至可以考虑征收一定比例的托宾税(针对外债可以在借入环节征收。针对贸易、服务贸易外汇收入，可以在扣除企业过往两年外汇收入的年平均数后，针对超出部分在汇入环节征收。针对FDI流入及个人超过规定限额部分的结汇，可以考虑减半征收)。在人民币银行借方有2.4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贷方有十七、八万亿元对商业银行的人民币负债的情况下(这些资金都已被央行冻结)，任何惧怕资金外逃会给中国经济带来负面影响的观点颇有些叶公好龙的味道。

　　第五，在过去几年生产成本持续显著上升的情况下，我国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利润空间已经很小。人民币汇率目前已经比较接近均衡汇率。在此情况下，我们应当着重宣传人民币汇率保持稳定的观点，继续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人民币如果很明显升值，无论是渐进式的还是大幅一次性的，都将刺激热钱加速流入，并形成类似于八十年代日本的恶性循环。

　　第六，在人民币汇率保持稳定的同时，贸易收支基本平衡的任务可交由商务部统筹负责。为此，我国应当创造条件增加进口(比如技术含量较高或资源类的产品)，取消各类出口优惠政策，逐步降低出口退税率，并进一步推动加工贸易企业的升级换代。

　　第七，在美国施压及热钱流入的形势下，搞资本项目可兑换改革或开放OUT-IN离岸银行业务应当慎之又慎，避免给外资、热钱或利益集团图利的机会。设置离岸业务、取消资本项目管制以及房地产价格猛涨均是导致1990-1995年大量资金涌入泰国的主要原因。以方便企业或建设国际金融中心为理由推进金融改革颇有必要，但必须同步考虑会否给热钱流入创造便利条件，必须深入研究会否加剧国内金融市场的动荡，并带来系统性金融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