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报》记者 鄢建彪 发自杭州

　　操作三个上市公司的“过会”申请连续遭否，令浙江天健东方会计事务所(下称天健东方)这家在2008年中资会计师事务所收入排行榜上名列第一的会计师事务所从幕后走向前台。

　　发审委公告显示，自IPO申请开闸后，已有近30家企业递交了“过会”申请，而至今被否决的5家公司中前3家的财务审计报告均出自天健东方，涉及企业包括上海超日太阳能科技公司、浙江永强集团和浙江永兴特种不锈钢公司。且目前已通过发审委批准的上会申请公司，却无一家由天健东方审计。

　　屡次被拒，加之发审委出具的毫无“新意”的因“行业问题”而否决的理由，让外界把症结指向同为三家公司出具审计报告的天健东方会计事务所。

　　关于天健东方是否涉嫌财务造假仍有诸多不可判断之处，单纯从三家公司递交的招股说明书中难以作出结论，但因此事件，却勾勒出中国会计审计业和中国公司登陆资本市场轨迹的多年积弊。

　　“行业性原因”被否

　　在天健东方所审计的三家公司中，被否决的理由均未明确提及财务问题。

　　上海超日董事长倪开禄向时代周报记者提供的发审委审核意见稿中显示，“因产能急剧扩大存在市场风险，以及因产业链转向上游存在技术风险……与会委员同意票数未超过5票”，而对于浙江永强集团和浙江永兴特钢，时代周报记者获取到的消息同样是，因对行业前景问题的担忧而加以否决。

　　事实上，单纯从3家公司所递交的招股说明书中可看出，三家公司所描述的企业各项指标并无可指摘之处。

　　以上海超日为例，其招股书称，其处于新能源行业，为国家鼓励产业。公司为国内仅有几家晶体硅电池生产且获得单多晶硅电池组件TUV认证的企业，其生产的电池片最大功率和广电转换率高于同行业平均水平，公司已向太阳能产业链上游延伸，涉足太阳能电池片生产，同时，财务数据显示，其2006—2008年营业收入每年都呈超过80%的速率在增长。

　　有趣的是，发审委为此开出的否决报告，却主要针对行业风险问题，时代周报记者接触事件各方，发现对此结果均持保留意见。“其实拿行业中其他企业当初的成长业绩进行比较，就能得出超日有没有行业风险的问题，”超日董事长倪开禄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说，“无锡尚德在成长阶段的2004—2006年，每年的增长率都超过100%，超日现在也处于这个阶段。”

　　天健东方董事长胡少先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从各个角度观之，行业都不存在问题：“没有通过有很多原因，但我们反思后，总结出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可能是和有关部门没有沟通好。”

　　事实上，就在超日被否的后几日，同样位于上海、且募投项目同为投向太阳能电池片生产的航天机电顺利过会，记者比较两企业发现，航天机电的各项数据都和上海超日存在较大差距。

　　事情正透露出另一面，既然从“行业问题”无法论证被否原因，那么问题出在哪？记者联系审核超日项目的委员之一柏凌菁，其办公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在极短的时间内，通阅近300页的招股说明书，且需提出建设性的问题，业内人士分析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还受制于委员们是否有参与此行业审计的经验的问题。由此看出，专业性更强的财务疑问难有说服力，一个看似中庸的否决理由会显得相对合适。

　　那么，由发审委的报告来判断企业真实存在的问题，是否显得不合情理？

　　几个疑点

　　事实上，根据国际经验，在递交上市申请招股书阶段，即直接被告之财务存在漏洞的案例极为罕见。

　　经常参与企业上市法律问题解释的大成律师邱建新认为，即使是财务上存在问题，在招股书要看出来也实属不易，“发审委很多委员都是会计师出身，一般的财务问题很容易看出来的。”

　　但疑问仍旧存在，浙江永强上市申请招股书显示，2007年，浙江永强收益现金达9436万元，而至2008年末，公司远期外汇合同浮亏6742万元，如果考虑期初有浮盈8231万元，2008年该公司外汇远期合同交割及未到期实际损益是亏损5537万元。夏草据此认为，浙江永强有混淆会计套期与经济套期关系的嫌疑，同时公司虚增利润1.13亿元。

　　对此，天健东方副董事长郑启华向时代周报记者解释说：“永强这个财务数据处理是我们向有关部门征求过意见的，得到他们许可，我们才这样做的。”

　　此“有关部门”即为主管国内会计行业的财政部会计司，郑启华补充道，当一个经济事件或者财务问题，在现行会计准则没有规定的时候，一般都会参考财政部会计司部门的意见行事。

　　对于外界质疑永兴特钢涉嫌虚报巨额收益的问题，郑启华更是指其为“莫须有”。他说：“在上报给预审员的时候，所有支出的税收，税务局都可给出证明，不能因为数字大就认为是在作假。”

　　显然，国内现行的国际准则规范，也在为天健东方的审计规范性增添变数，由于国内制定会计师准则尚不过几十年，仍有较多领域无法涉及。江苏会计事务所会计师汤忠祥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现行会计准则一般遵从重要性水平原则，主要在于如何拿捏好“度”。比如，一般财务数据上3%的误差是允许的，但也不排除为了显得更加合理而改变资金用途的情况。

　　“会计事务所是否参与违规，那要看如何权衡风险和收益，”汤忠祥说，不过他以行业内人的身份告诉记者，国内会计事务所较之以前已有很大提高，通常巨额财务作假属于低级错误，“这种违规概率已很少。”

　　新天健系整合

　　浙江天健东方会计事务所由浙江天健事务所和浙江东方事务所于今年初组建，浙江天健成立于1998年，为当初天健系(包括北京天健、浙江天健、深圳天健、厦门天健)的重要成员。之后数年，天健系逐渐分裂，其中北京天健和深圳天健并入了德勤，后天健系又延伸出重庆天健及辽宁天健。

　　按照新天健系各成员2008年的营业收入来看，浙江天健以3.1亿元位居榜首，而并购浙江东方以后，浙江天健东方迅速增至超过1000人的规模。天健东方董事长胡少先亦向记者证实天健的扩张之路，“新天健系正在商谈整合，如果谈判顺利，不久后可能就有结果。”

　　就在天健东方攻城略地之时，其参与审计的3家企业却逐一被否，一不愿透露姓名的同行业人士分析称：“此情况不排除树大招风的可能性。”

　　但胡少先认为，按照发审委委员遴选制度，国内42所会计事务所都有机会，其中也包括天健，所以不会有上述因行业竞争的因素掺杂其中，“我相信委员们是客观、公正、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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