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的本质就是墨攻

　　迟宇宙 知名专栏作家

　　中国人对墨子兴致的突然提高，有赖于刘德华和范冰冰主演的《墨攻》(遗憾的是那部电影却改编自日本人的漫画)。然而电影就是电影，漫画就是漫画，虚构的故事无法取代历史。在中国的战国时代的确存在一个梁国，然而它却不是一个被欺凌与侮辱的小国，而是迁都于大梁的魏国，堂堂战国七雄之一，端的一个大国；它不惟不需要墨党的庇护，而且墨党救助大国，也有悖于其抑强扶弱、兼爱非攻的教义。

　　作为一种伟大的战略，“墨守”为中国乃至整个世界提供了防御战的思维，而更使人惊讶的是，“墨守”并不是墨守成规，而是动态和辩证地进行了“墨攻”，用“墨攻”来实践墨党的“非攻”理想。

　　“墨守”不是一种保守的防御战思维，恰恰相反，它以杀伤敌人的战斗员作为防御的手段。《墨子·号令》说，守城一方最急切的需求是杀伤敌方兵员，而单纯招架、被动挨打以等待援兵到来，是不明智的防守。

　　墨子和墨党讲求战前动员和组织，使男女老幼均能在战争中发挥作用，通过部署可以使四千守卒应付十万来敌。而且在战斗当中，墨子设计出女人的独特性，“女子到大军，男子行左，女子行右”，一面能够提高速度，一面又严明了纪律。甚至在挖掘坑道的时候，墨子也要求五十工人中男女各半，不知道是为了全民上阵，还是为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至于杀敌手段，可谓千变万化、奇诡异常。《墨子·备城门》中设计了一种战法，说是在距离城门五步或城墙外战栅七尺开掘深沟，地势高的地方掘一丈五深，地势低的地方掘到地下水位下三尺，以使沟内有水。深沟上有经过伪装的活动桥面，以及必要时使之断离的机关或牵引机械。桥面上铺有柴草和黄土，使人看起来像是平坦大道。桥两边则为深沟高垒，不可逾越。遇敌来攻的时候，守军出城挑战，接战即佯败，引敌上桥，然后发动机械使敌人落沟。

　　《墨子·备穴》中则说，可让陶匠做瓦管，放上糠与炭。在穴内建如窑大灶，用四个牛皮鼓风机和鼓风工匠来吹炭生烟而熏击敌人。若是敌人使用烟熏战法，则用酒精来对付。烟熏战和反烟熏战在今天看来，已经颇有些化学战的味道了。

　　而在军械方面，墨子发明的连弩车一次可发射60枝小箭，需要十个人操作，“用矢无数”，是当时威力最大的武器。此外还有掷车，可以投掷刀剑、炭火筒、石头以及蒺藜；另有射机，可以旋转发射。

　　有了先进武器的支持之后，事实上墨党在防御战的过程当中，可以随时进行战略反攻。墨子曾对他的大弟子禽滑厘介绍过在完成防御、击破围攻之后，如何对溃退之敌进行反攻和追歼。以守非攻，以攻代守，是墨子和墨党的战略辩证。事实上墨子一直主张，贤人的方针应当是“入守则固，出诛则强”，和他攻守的战略，始终是一致的。

　　墨子和墨党明晰战争的实质、目的和攻守关系，他们知道两军对垒，所谓救亡图存，惟以全我亡敌。《墨子·备梯》和《墨子·备蚁附》都说，当攻城之敌久攻不下而退却时，可以派敢死队冲出城门进行追击，同时可派精兵勇士相互配合，用突袭和伏击的方式杀伤敌军有生力量。

　　为了鼓舞士气，《墨子·旗帜》说，城主要请三次出击都击退敌人的战斗小分队队长吃饭，并颁发给他一面大旗，还要授予百户之邑和财物，在其官署竖旗，让人人都看明白，凡英勇之士均可得到奖赏。《墨子·号令》也说，凡属英勇战斗、把敌人从正面进攻战线上击退使敌人丧失进攻能力的，每个战斗队中挑选两个最勇敢的，奖给上等俸禄。

　　墨党的战略、战术直到今天还在影响着战争的实践。作为以经世济用为理想的仁人志士，他们以“墨攻”来实践“非攻”，以自我牺牲来实践“兼爱”。虽然他们的乌托邦最终没有建成，但是他们为这个残酷的人的世界留下了一线光明。

　　在今天，墨子和墨党的辩证法依旧可以运用在包括商业经营、公司管理在内的各个领域。墨子的辩证法以及他的战略、战术，放诸两千五百年后，竟然依旧如此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