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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6日 16:27 经济观察报

  赵茜

  “克什米尔的高山和山谷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决定不久就回去游览。我定过许多计划,打算过许多次旅行,其中一想起来就使我高兴的就是准备去游历西藏的名湖玛纳沙天池和附近积雪的凯拉斯山。”尼赫鲁在自传中的这段文字令我上路之前理所当然地把西藏重新神化。玛纳沙天池就是神湖玛旁雍错,凯拉斯山即神山岗仁波齐,虽然去年7月开通的青 藏 铁路,和据说维护得越来越好的青藏、滇藏、新藏、川藏公路,逐渐增加的直飞拉萨的班机将西藏的可到达性提到了一个历史上最高的水平,但我仍然强烈感受到这世界性景观用不同名字在不同国界不同人身上引发出的相同渴望。

  我们的队伍在拉萨集结,拉萨已经是一个看上去现代化得很好的城市。市井中的布达拉宫、大昭寺、八廓街无疑是城市的主干,四面八方到此的旅行者看起来比本地人还多,相比之下,其他街道和百货商店的西藏人稀稀落落,真正是地广人稀的最初印象。向导变戏法一样安排了8辆丰田4500,贴上“雪花啤酒,勇闯天涯”的车标,队伍立即声势大壮。

  敝处惟一特产雪山

  车子从走出拉萨起,以往得到的西藏印象立即一点点充实起来。人越来越少,山越来越多。过日喀则即到拉孜、定日,这是两个相当重要的县城,回想起来,我的脑子里却几乎没有留下它们的全状,只记得定日的介绍很有趣:“敝处乏于出产、资源有限,惟一特产是10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其中一座叫珠穆朗玛。”

  珠穆朗玛的路在修,我们抄到几年以前的旧路,先翻到拉孜县海拔5248米的嘉错拉山,这是“珠穆朗玛自然保护区”的后大门,也是望雪山群的最佳地点之一。在这里,看得见的雪山肯定是超过了10座,远近团团把嘉错拉山上的一块草甸包围起来,安静、温柔的真实感几乎立即直达心灵。我以为在天地合一的同时,一个藏族姑娘走过来表示要跟我合影,然后把手伸来要钱;潘老师在不远处指点着西夏邦马峰和微微露出头的珠峰;草甸上,一顶旧白帐篷和一个简陋的纪念品小摊子在雪风中稳稳地呆着。在姑娘之后,一个神情倔强的藏族小子,一个头戴毡帽、前额微凸、看起来更像康巴人的中年汉子,把他们能看到的外来游客顺着讨了一遍钱。在能要到钱的主之前,藏族小子甚至光顾三四遍,最后得提醒他,已经给过了,他又快乐地笑着跑到另一个人的面前。

  到珠穆朗玛峰是第二天了。道路更加狭窄,但路过的高山草甸只有更广阔。珠穆朗玛果然是国际性的,雇四驱、蹬单车、踩摩托,拖着补给车,自己在前面徒步的各国友人纷纷出场,然后在路遇的时候大声打招呼。珠峰出现了一个多小时,没落的,距珠峰大本营最多1小时路程,曾经号称最高的寺庙绒布寺现在已经变成招待所,和珠峰遥遥相对。绒布寺的周围,依然有少数藏族人居住,但是房屋比较矮小,大概是为了抵抗大风。一个藏族大妈招手邀我进她家中,她和她的母亲正在吃中饭,屋子正中的桌上摆了一个大黑锅,里面是类似土豆和地瓜样的一锅子瓜烩饭。靠墙的一面有个小小的佛龛,下面用银色小碗供了一列7碗水。大妈示意我可以拍照,但是得给10块钱,我表示不拍,她便露出生气的神色。我也生气,急冲冲走出房门,脑门结结实实撞上了矮矮的房门顶,疼得一下坐倒在地上。大妈过来了,很温柔地盖着我捂着脑袋的手,轻轻揉,说着我听不懂的藏语,我嚎啕大哭。不是为了珠穆朗玛,而是为了我脑袋上那只温暖的手。

  脑瓜子聪明的四川人

  以后几天的路程常常是这样:一开始,我问我们的藏族师傅群觉,这破路真的是318国道?他就很认真地告诉我,这是!等我不死心地问是不是全程都这样,他就开始念叨扎达到狮泉河可能已经断路。

  车队司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组合,四川师傅占了5个,加上一个河南人,一个出生在四川、长在新疆的四川人,一个西藏本地人,恰好可能是目前西藏最有代表性的几种人。队医罗医生,从四川来拉萨已经两三年,整整半个月就穿着他那身看上去起码大了两号的西装,拿着只有他才能找到药的药包,行头像个江湖郎中,医疗诊断上却相当果决准确,打针输液后总是很细心地把输液管割碎。

  群觉的普通话不太流畅,性子执拗,一路上特立独行,并不合群。我们的车不是头车,他便时不时在车行速度缓慢时生闷气。实际上,像他这样的本地师傅,更多选择阿里狮泉河到扎达的客运,有时远一点跑到拉萨,这条线如果不观光的话3天就可以到达。但是这一次车队需要专门到达沿线的各个口岸,需要特别绕路。所谓的国道,有搓板路还不错,然而大多数情况是,搓板路到了一个尽头,师傅便带着我们走下国道,在根本没路的草场上纵横奔驰几公里,趟过一道被雪山冲出的小河,再七拐八弯在某条干涸堆满石头的河道中前行一段,以上描述的场景可能还会前后次序调换几次,突然,国道又神奇地出现在你的眼前。我禁不住想,刚才走过的“路”的路标到底在哪里。而这种记路认路的本事,越到后期,群觉显然能比我们这些乘客更明显地感觉到,他不太看得上的外地四川人,其实要比他厉害得多。

  在四条进藏的线路中,新藏线是尤其艰难和危险的一条,滇藏和川藏当然也面临很多天上的灾难,比如落石,但是总体路况还能在掌握之中;在新藏线,你却必须时时盯着车下的路况,各种烂路种类估计也堪称世界之最。这些来自四川的师傅,不知从哪练出的车技和胆量。3号车师傅是个开心果,个头矮小,人称胖子,跟罗医生一样是遂林人,自己没有车,帮朋友到西藏开车。我问他,你多长时间回家一次,他答一年。他还把手机上的老婆女儿的照片给我看。照片被细心剪成心型,放在手机夹层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胖子看得太多,照片起了毛边,微微发黄了。

  下转56版

  上接53版

  和四川师傅、四川大夫同样打着四川印记的,还有一路上的四川饭馆。

川菜是路上惟一可选的,能熨帖我们脾胃的唯一菜单。开餐馆的也是正宗的四川人,大小餐馆名字大同小异,反正标牌上四川两字就是明晃晃的招牌。在帕羊,一个22岁就当老板娘的四川女孩告诉我:“在家乡做杂工一个月才赚800块,老公去工厂也才1000多。来这里开馆子一个月可赚四五千,多赚点以后给孩子念书。”他们不打算在帕羊久呆,希望赚三四年的钱可以回家做个小本生意。离新疆不远的多玛,条件更加艰苦。没电没水没信号,打电话必须到附近的营房,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我们也照样找到四川小吃,小吃老板还开了一个在当地可以说规模最大的宾馆。

  罗医生告诉我:“拉萨的大夫中,10个有6个是四川人。”我问为什么,他笑着说:“四川人脑瓜子聪明啊。”

  天涯何处

  神山之下的小乡塔尔钦也在修路,它还同时有一个据说盖好没多久的国际性“神山宾馆”。一些看起来分不清是印度还是尼泊尔人的旅客住在此处,虽然不是水马年,但对这山的一切信徒来说,任何时候来转都是好的。神山宾馆最大的用处不过是充当可遮风避雨的掩体,用水困难,四处都是狗屎、人屎。印度人在宾馆门前抄起大勺,在一口能吃大锅饭的黑锅中炒咖喱土豆,远远飘出的香味真正是实在的凡间味道。

  9点多正是神山的黄昏,岗仁波齐雪山周围的云彩变化果然绚丽。一旁的山下,一对藏族夫妇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顶着风蹲在野地里做饭,几只野狗在修路挖出的垃圾前不断逡巡。之后的两天,我们依次亲见玛旁雍错、拉昂错(即鬼湖)、托林寺和古格王朝。

  山湖依旧,曾经辉煌的城邦却早成一?黄土。即使是遗迹,我从残缺的壁画中还是能读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宗教信仰才能不带任何功利地抚慰一直在艰难生存的人们。经幡哈达念珠之外,我们所到之处,人们普遍用一种看起来像卫星天线的

太阳能灶烧热水喝,有家底的,还买个小型发电机发电——幸运的是,生活还是有改变的。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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