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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同学会:海归派的社交圈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4日 06:35 财经时报

  本报记者 刘鹤翔

  “上海,是中国现代性的象征,我对中国现代性的认识,具体化为上海这个城市的女人成长的故事。我想,这就是我的优势:我走出庐山,看庐山真面目。”

  “面对大世界那些楼梯,我是个胆小鬼,一个人走着时心惊肉跳,很多的声音,包括鬼声,飘入耳朵。”

  现实中的上海大世界已经没落。2004年夏天,虹影走到上海大世界门口,那儿已经关了铁栅栏,落了大锁。由此,她的一部新小说在苦思冥想中找到了出口。兰胡儿、加里王子这两个主角,已经在背景中隐现。

  《上海魔术师》写了一年半,其间,虹影经历一连串日常生活的破败:防盗门锁坏了,要换掉;打印机坏了,要换磁头;冰箱不保鲜,里面的青叶子蔬菜发黄了……混乱与焦虑,有点像电影《重庆森林》里的场景。“写作需要安静的环境,而生活本来就是在一件又一件麻烦和许多不顺心的事情中走过来的。”

  写这部小说时,虹影先后在北京、重庆、成都、伦敦、香港和德国和意大利诸多城市中呆过,她在辗转之中找到了活力之源,那就是她的“兰语”,和“上海三部曲”的前面两部《上海王》、《上海之死》相比,《上海魔术师》的独到之处,已经不在于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而是她创造出的语言魔术。

  虹影对老上海做了许多研究,包括帮会史、妓女史、租界史,虹影以往的小说,包括《上海王》、《上海之死》等,都能反映这种深潜。但这一回,虹影潜得更深了,直落到了语言中。她努力创造了一种由洋泾浜英语、市井语、“戏剧腔”,以及半外语混杂起来的上海话。

  《上海魔术师》依然是上海女性成长的故事,不过魔术师兰胡儿已经不是《上海王》的黑帮大佬小月桂,也不是《上海之死》里的影星女间谍于堇,她不是那种主宰命运,参与历史的人物,而是在底层漂泊的孤儿。对虹影来说,这些人物的演出,完整呈现了昔日的上海。

  虹影在长江边长大,长江上游的四川是个多巫的地方,巫婆神汉、游方艺人,魔术在童年就让她着迷;而在《上海魔术师》的年代,那些底层艺人们的生活,同样带有一种魔幻色彩。对两个世界真实或者不真实的记忆都唤起了虹影的灵性,再加上那种不可能又强烈希望着的爱情,也使得这部小说的故事具有一种精神自传的性质。

  上海是中国现代性的象征

  《财经时报》:从《上海王》、《上海之死》到《上海魔术师》,上海对你来说似乎是一个灵感源泉,这个城市对你的个人生活有过哪些特别的影响?

  虹影:我的养父是浙江天台人,他在上海住过,他唯一的一个妹妹现在也在上海。父亲在我小的时候总是讲上海的故事。我在上海读书时就开始收集上海的资料,采访一些人。

  对于这个城市的记忆或眷恋,来自我骨肉之中,也是我对我父亲的一种怀念,或者说是对家乡重庆的一种怀念。我写了布拉格、纽约、伦敦和武汉,其实都是为了再现重庆这个城市在我童年中的记忆和认识而已。

  《财经时报》:这三本书中都能看到一些老上海的历史,你观察上海的角度是什么?

  虹影:其实每个人看到的上海都不一样,每个人写的都是“真”的。这就像说中国作家都能写出“真实的中国”一样,每个作家写的都是真的,因为忠于他自己的观察。但是哪个作家垄断了写真实中国的能力,敢说别人写的不像?这种“反映客观现实”的迷信,早就可以结束了。

  我认为只有一本小说,可以自称写出“真”的上海,那就是晚清小说《海上花列传》,全部用上海话写的,连上海人读起来都太累,还要张爱玲翻译成普通话。甚至这本书也可以说不够真,因为实际上用的是苏州话。所以,谁都只能做到“像”某个时期。我的小说借上海做背景,做故事发生地,我完全没有“写出一个上海”的意图。

  《财经时报》:黑帮、妓女、时髦、魔术、五方杂糅的语言,上海是中国最早现代化的城市,你在写老上海时,发现了哪些现代性的因素?

  虹影:中国现代性就是在上海的特殊情势中养育出来的。上海的男人是冒险家,上海的女人却是碧玉小家。这与其说是上海女人品格的总结,不如说是上海女性在压抑后自我制造的神话。为什么制造这种神话?取悦男人!在“乐园”中站住脚跟!这叫做女人曲线策略。在一个世纪后的二十一世纪,继续这种神话,延续“上海女人柔情如水”的神话,就是一种奴性了。

  我认为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既是现代意识的表现,又是现代意识的象征。我就是要写出中国女性自我意识中的现代性。

  上海,是中国现代性的象征,我对中国现代性的认识,具体化为上海这个城市的女人成长的故事。我想,这就是我的优势:我走出庐山,看庐山真面目。

  语言的魔术师

  《财经时报》:你说《上海魔术师》是一部复调的《发条橙》,大概是就语言来说的,“兰语”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虹影:所罗门收养的中国孤儿“加里王子”,是个语言海绵,把旧上海流行的任何语言——洋泾浜英语、市井语、“戏剧腔”,以及养父的半外语,全部吸收混杂起来。我努力“创造”加里的语言,后来发现,这其实就是现代汉语,现代汉语就是一种多元复合的语言,加里的说话方式,只是把元素重新分解开来;张天师刁钻古怪的女徒弟兰胡儿,从小天天练柔术,把身子折过来叠过去,她说的想的成为变形的肉体之代言,一种只有这个人物才说得出来的“兰语”。这个“兰语”让我伤透脑筋:我必须在脑子不断让汉语演柔术。兰胡儿是整本小说最主要人物,《上海魔术师》基本上是在兰胡儿的观察和思想中流动,因此,这本小说,不可避免是一本“兰语小说”。

  《财经时报》: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化寻根热中,有过许多方言写作者。在你看来,《上海魔术师》的语言有哪些超越以前的地方?

  虹影:中国的现代化,正像现代汉语,就是各种声音各种文化冲突竞争、对抗、杂糅的结果,哪怕胜者,最后也发现自己吸收了对手的语汇。我的实验,正是想把现代汉语拉碎了来看。这个语言实验,也是中国现代性的分解。现代中国文化的转型,正穿行在这种“杂语”中。

  而我试图做一件中国现代作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做的事:杂语化小说。把小说放在“大世界”,也是为了这个杂语目的。大世界,就是不让一种演出方式独霸,各种戏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吸引看客。你说我唱,各擅胜场,保持杂乱,拒绝合一。

  《财经时报》:就故事而言,《上海魔术师》没有《上海王》那么好看,有点淡,在叙事方面,你有哪些特别的考虑?

  虹影: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像《上海魔术师》这样的文字,就更要讲究故事了,故事就不得不更精彩一些。其实现在很多人的小说不会像普鲁斯特那个时代,现代人讲故事的技巧,应该更强。至于很多人都在评文字,在于他们几乎都没看小说。

  作协体制是对作家的伤害《财经时报》:《K》是一本被法院禁止发行的书,而你本人也曾被认为是最有争议的作家,是不是因为你和国内的写作环境有太多的冲突和不协调?

  虹影:我们每个作家像一条鱼一样,可以自由地游动。但是要达到这样的状态,要很多人付出代价,也会有抗争和争取。

  我不在这个作协体制里面,是我有意跳出这个体制。体制内的,我很早就抛弃了,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因为我被限制了,我出国前曾是作协会员,没有幸运地成为一个专业作家,没有拿这个体制的钱,而是成为了一个自由撰稿人。所以我是最早的自由撰稿人,在体制内,你的写作,你的时间都会被控制,这对一个作家来说是最大的伤害。

  《财经时报》:你是少数几个旅居西方以汉语写作的作家之一,能不能谈谈在那边的写作生活,你凭借哪些优势维持自己的写作状态?

  虹影:无论是商业化,还是艺术性的考验,在国外都是无所顾忌的,太自由了,你根本无所适从。像海明威,他自杀,是因为他什么都写不了,所以这样的作家在国外是很多的。这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你什么都可以写,但是你写了之后到底是怎样的,更不要说商业性的,在国外商业性往往还会跳过来主宰你的艺术,如果你的作品不被市场承认,那么你的艺术影响即使再高,你的作品也不大可能展现在读者面前。

  《财经时报》:汉语的国际影响力至今仍然很有限,在海外,有哪些人真正接受了汉语文学呢?

  虹影:少数人,而且是学院里的人才真正关心汉语文学。

  文学作品其实是难以翻译的。即使是双语作家,就像哈金,他也是和翻译家一起共同翻译自己的文字。每一种语言的表达方式、韵味都不一样,各种比喻都完全不同。

  我的书在全世界已经被翻成二十多种语言,我能读的语言只有英语,所以只有英语我可以成为译者的帮手,因为译者会问我一些问题,可以沟通。但是其他文字,都是我的经纪人找出版社,然后找到翻译,翻译是懂中文的,会问我一些问题。我说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因为根本读不懂。有些译者非要对作家的作品进行创造。我读过一些中文的作品被翻成英文,如果作家本人能看英文版,他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我是预设的女权主义

  《财经时报》:你曾说你是一个“彻底的女性主义者”,你的立场是什么?

  虹影:一个人的成长期,从13岁到18岁,心灵与身体一起成形。这个阶段对人生的塑造能力,远远超过一个人自觉的程度。这个时期的每个人,生活都是相当困难,生理的适应,性的觉悟,已经够麻烦。开始需要独立的处理与人、与家里、与社会的关系。

  我的成长过程,没有受到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呵护,我必须比男孩子更加坚强,面对许许多多人生难题。这样倒好。这样我一生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人。有人说,女人应当有权享受软弱,享受手足无措,享受被人原谅“见识短”。没有这事,我从来不期望这种奢侈。

  如果你把我这种人生态度,称作女权主义,那就糟了:因为没有多少女人有过我那样的成长经历,世界上女权战友就太少了。我可以说是一种预设的女权主义:还没有读有关理论,就已经心仪。

  虹影,著名小说家、诗人。中国女性主义文学的代表之一。代表作有长篇《上海王》、《饥饿的女儿》、《K》、《孔雀的叫喊》、诗集《鱼教会鱼歌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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