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

　　郭漫思/文

    每个长假云南都有游人潮，只有公历新年前后，天冷了，人少了，物价低了，景点拍照也终于可以只拍自己人了。

　　这个季节飞向彩云之南，要准备好三样东西：慢下来的脚步、睁大的眼睛和坚强且包容的胃口。对了，还有一年四季的衣服。

　　冬天到云南旅行，惟一的遗憾是中甸香格里拉已经草木凋零，舟车劳顿地赶去，也看不到传说中的美景。不过这样也好，错过香格里拉，下一次再来云南也有了理直气壮的借口。

　　昆明——石林

　　昆明有着与所有中国省会城市相似的模样，主干路上禁左转的规矩更像足了北京长安街。偶尔下起小雨，没暖气的屋子里就有能钻进骨头里的寒意。昆明只适合作为进出云南的中转地，城市远郊保存着当年吴三桂留下的“金殿”，另一位“云南王”龙云的遗迹只剩下留在石林的一处签名。新城区里的茶叶批发市场是个了解

普洱茶的好地方，云南几大茶厂都在那设了点，普洱茶市场繁荣但混乱，全省四处可见的“大益”茶饼难辨真假，想来总是省城里的大市场货真价实的可能性更高。高原上水的沸点低，肉类食物不容易煮到平地人习惯的熟度，除了著名的过桥米线，炸竹虫一类的典型小吃也未必能为所有人接受，干脆就到著名的“霭若春”解决晚饭，那里的菜色和味道绝不比“

茶马古道”逊色，价格却更合理。

　　从昆明到石林全程是平整的公路，车程不到两小时。把阳光灿烂的白天耗在鬼斧神工的石林，去老版《西游记》拍孙悟空被压500年那一出的地方看看，那是一个石壁上天然形成的小洞，当年六小龄童大概是练了缩骨功才钻进去的。景区里聪明的彝族姑娘导游不仅会讲石林的奥秘，也愿意说更多关于彝族萨尼人的故事。在石林，所有的女性都被称为“阿诗玛”，所有的男性也都成了“阿黑哥”，到了大理，又会变成“金花”和“阿鹏哥”。石林不大，慢悠悠走下来还赶得及到宜良吃烤鸭当午饭。“学成食府”是最正宗的餐馆，宜良烤鸭不像北京烤鸭那么油腻，拿只鸭腿咬一大口，皮酥肉嫩味道香。

　　西双版纳

　　云南多山，所以省内航线发达，坐在鹏翔航空的波音737上，两三百块，45分钟就到了西双版纳首府景洪。走进城区，满眼都是娇小的傣族女子，彩色裹身长裙里的身影摇曳生姿，在傣族习俗里，劳作维持家庭的都是女性，想看到傣族男人，则要到寨子里的牌桌上。

　　许多年前一部连续剧《孽债》主题歌唱道：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现在生活在西双版纳的汉人大多是当年的知青后裔，我的向导是上海知青的孩子，他从没走出过云南，有个漂亮的傣族女朋友，坚持认为北京不比西双版纳更好。

　　这里红色的土地上长满绿色植物，是个“天养人”的地方。大片的原始森林开发成了公园，“野象谷”里有在游客身边自由玩耍的猴子，做表演的大象要不到香蕉吃，就会弯下一条腿向观众点头作揖。走在山林里随处可见野象脚印。在“原始森林公园”里则能看到上百只孔雀从山上“飞”下来开饭的景观，孔雀本是不会飞的，但为了吃饭，只能噗噗啦啦地从高处滑翔下来，个别技术不过关的就会掉进水里。还有一种作息日夜颠倒的猴子，任凭人们大声叫、摇动树枝，它只顾蹲在上面睡得极香，还用手臂遮住眼睛、耳朵，整个变成一只肉嘟嘟的大毛球。

　　景洪市区里有条著名的火锅街，如果你的胃口不能接受傣餐的酸笋炒肉和加了大油的菠萝饭，火锅街里的四川火锅和干锅鸭可以让你每天吃好吃饱。因为靠近中缅边境，整个西双版纳有很多卖翡翠的大小店铺，景洪市区里更是随处可见挂着“缅甸人毛毛丁”招牌的小珠宝店。当地人曝料说，店里那个喜欢向游客招手微笑的店主，其实是从巴基斯坦来的。

　　全中国只有西双版纳的傣族人保持着小乘佛教传统，每个村寨里都会有一座寺庙。傣族人重女轻男，生了女儿就敲锣打鼓放鞭炮，生了儿子就私下里叫他“赔钱货”。可又因为相信知识和文化由男儿从佛祖传承，在寺庙里出家学文化的小和尚就成了最有地位的人，不仅受百家供养，就连长辈见了也会很恭敬。游人只要脱了鞋子就可以进任何一所寺庙参观，只是傣族人不喜欢“小乘佛教”这种与“大乘佛教”见了高下的说法，还是叫“南传上部座佛教”更体现外来人对当地文化的尊重。

　　用三天时间游西双版纳已经很宽裕，晚上还能看一场民族歌舞表演“勐巴拉纳西”，160元的门票基本还算物有所值，节目最后会忽然开始一次模拟泼水节，这时候观众才恍然大悟座位上摆着的那瓶水不是用来喝的。

　　大理

　　似乎云南的每个城市都有一个自己的民族主题：省会昆明是汉人的城市；西双版纳的一切都有浓浓的傣味；丽江是一个因纳西族才存在的地方；而大理则是白族风格。

　　在昆明看到官方制作的省内旅游指南，介绍大理时说到那是一个有“风花雪月”的地方。白族传统民居三房一照壁的格局和二层楼的高房大院颇似晋地大院的气势，崇尚白色的白族人盖房子也要用白墙，墙壁和屋顶也少不了雕梁画栋的装饰，屋檐上还塑着瑞兽。崇圣寺里的三塔背沧山面洱海，十几座大殿随着山势次第增高，整个建筑群着实大气，可以想见白族人看风水的水平早不在中原人之下。崇圣寺里的塑像很有看头，不是横三世竖三世的释迦牟尼，而是一步步从男变女的观音菩萨，其中一尊化身像一脸苦行僧的沧桑，宽直的额头上爬了几道深深的抬头纹。差点忘了说，段正淳在北宋年间的大理历史上确有其人，崇圣寺的前身正是《天龙八部》里的天龙寺。至于所谓的“风花雪月”，其实是下关风、上关花、沧山雪与洱海月，每天早上8点有游洱海的游船，只是洱海的美不似漓江，没有变化无穷的山水给人在船上一路看去，反倒是站在沧山脚下看洱海更觉壮阔。夜班飞往大理的飞机上可以看到洱海月，以机身为分界线，天上地下两个月亮。

　　大理也有古城，还有一条“洋人街”，不出意料地全是挂着英文招牌的客栈、餐馆和商店，古城街边坐着很多卖小吃的老“金花”，那种炸成酥饼状的奶制品有能让爱的人爱死、怕的人怕死的怪味儿。蝴蝶泉水好清，投一枚硬币下去，能看见它在水中翻转下落。白族有一专为老人设立的“情人节”，年轻时没能终成眷属的老人可以在“情人节”这三天正大光明地离开家，去蝴蝶泉边与少年时代的恋人对歌相会，算是弥补了一生的遗憾。

　　丽江

　　纳西族人相信自己和藏族、白族人源于同一个祖先，不知这想法的由来是不是因为地理位置的靠近。丽江以北的中甸已经有藏族人生活，向南到大理也不到200公里。因为纬度和海拔的升高，丽江在阴晴天和早晚之间的温差已经有春冬之别，这一点在登上玉龙雪山顶后尤其明显。市区里是阴天，到了山脚下则飘起小雪，海拔4500米的缆车终点站却阳光灿烂，裹在羽绒大衣里的人们也开始微微出汗了。在丽江城里能清晰地看见雪山银白的顶，登上雪顶则是为了在最近的距离看到冰川和云海，上千米的冰川从雪顶顺着山势铺排下去，人们可以俯瞰着它一直扎进云海里，这比在岗底斯山脚看冰川更能满足人们“征服自然”的虚妄想像。聪明的管理部门在雪顶设了几道关卡，有盛装的纳西东巴，在关卡上为登顶的人们写东巴文的通关证明，好牛的通关宣言：我乃开天九雄辟地七女之后也，金沙水入腹非为饱，玉龙山负怀不累，三骨入口不噎，具白雄狮之威、黄金象之勇……

　　玉龙雪山山脚上有一大片丰美的草甸子，名叫“甘海子”，正是传说中“玉龙第三国”所在，那个理想国里自由和富足的生活是许多纳西族男女敢于殉情自杀的诱因，相信

神话的人们总是比无神论者更有舍生忘死追求理想的勇气。

　　在高海拔的地方一定要吃肉，才能为平地人的身体提供足够的能量，不要尝试丽江土火锅，除非你有耐心用一个小时等汤烧开，而且能接受根本咬不动的肉，去吃市场里的腊排骨火锅，香而不腻，上桌就能吃，盛满一个好大的砂锅才50块钱。低矮又油腻腻的凳子上总是坐满了把自己身体委屈到极致的食客，边吃边用各种语言、各种方言表达同一个意义：好吃！

　　丽江有两处古建筑群，束河古镇和大研古城，当然都不能免俗地变成了客栈和旅游纪念品商店的聚集地，来自泸沽湖的摩梭女在这里卖自己织的披肩，材料普通但花色很美，便宜到只要15块钱。丽江古城被雪上溶下来的水养着，家家门前流水庭院有花。大研古城里一家叫“双龙居”的客栈，高门大户，从门上的雕花到房间里的配置都崭新而精致，还养了一只孔雀在院子里散步，脚上系个铃铛，好看得声色俱备。在旅游淡季里住这样的客栈，一间标准间只要100元一天。入夜后的大研古城，酒吧一条街的喧闹比北京三里屯更甚，门前拉客的男孩恨不得硬把客人拽进去，这时的古城远不如白天宁静的样子讨人喜欢。

　　关于丽江古城的所有秀美、浪漫、矫情……都一如传说中真实。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