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湘商正当时

　　李咏

　　不小心遭遇了王跃文同志。

　　我是怕作家的。早就有人告诫，就你那口无遮拦的个性，小节难拘的作派，要是写到了作家笔下，那不活脱脱的人类劣根性？如果和作家抬起杠来，你那丁点儿好色好胜的本性，岂不成了进化没完全的标志？

　　罢罢罢，还是不去的好，真成了作家的“笔下物”，还不是自讨了没趣——你又不是圈内人，不可能逼急了，将老拳径直地挥将过去啊。

　　拗不过朋友再三再四的怂恿。

　　还是去吧。终于坐在作家边上，PK了一回。

　　你是对的。P个什么K啊？

　　打印了王跃文同志的博客文章《尚需时日话湘商》，放在直播台上，怕一时语词短路。

　　嘴巴张开，才发现，王同志博文中的一些内容不错啊，和我以前想的一样啊，他说，湖南商业文化历史上不发达，以前没有湘商的说法，湖南是农耕文明，小时候家中的教育是“耕读传家”……

　　对啊。

　　很多网友都在骂王。说湖南有谁谁谁，经济沙皇什么的；湖南历史上有洪江古城，至今还留有昔日商帮留恋青楼的印记；湖湘文化来来回回的爬梳检阅后发现，竟然有商业文明的片简寸章，诸如此类，最后的结论是王同志，你何必自轻自贱，视而不见，妄论短长！更有激烈者，你个作家，经济如何，关你鸟事！

　　网上硝烟起，一片拍砖声。其实，王作家没准心底偷笑，嘻嘻，博客点击率又涨了几分！

　　按道理，我本应该立马加入骂阵，在直播台上，迎面将一大砖拍将过去，为哥儿们出口恶气，先爽了再说！

　　但是，哥儿们啊，我真的不能这样做。一来这样做，正中了王的圈套，他的博客点击率又会疯长；二来，我记得我翻过的书，我小时候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我家堂屋里“唯读唯耕”的祖宗训条，中学历史老师的教诲，及至我长大后，读到革命导师对“亚细亚生产方式”的讲解，才恍然明白，要怪就怪咱生错了地方，湖南这地，北靠江，西靠山，南边丘陵处处弯，就一种面朝黄土的命。吃喝尚有，经个什么商啊！

　　哥儿们找的这些骂王的论据，只能算是例外。而例外只能证明规律在。

　　况且，我平生最恨别人骂不赢，就回去翻检故纸堆。这样，还真不如当面挥老拳来得直接。故纸死人，关你鸟事！

　　作家同志，你是对的。俺们被别人捉在这里，P个什么K啊？

　　你是错的。咱就不能来点事？

　　我另外有话说。

　　王同志认为，以前没有湘商的说法，我问，难道现在就不能有？

　　王同志认为，湘商作为“历史地域文化”概念，是不成立的，我问，湘商作为“一种进行时的时代概念”，你为什么现在不把它喊出来？

　　这种分歧，关乎到对概念的理解和运用。

　　并不是一定到事后才能用概念。概念并不全是用来“盖棺论定”的。

　　王同志扬名文坛似乎是《国画》始。他自己说，那时侯，我《国画》一出来，全国跟风写官场小说的，有两百多人哩，冒名的，效仿的，盗版的，多着去了！

　　我只是遗憾，如果那时有个心热眼尖的评论家，跟着《国画》这部小说，跟着官场小说热的现象，趁势推出一个诸如“揭幕文学思潮”、“官场小说流派”之类的概念，那旗帜一张，还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挤着望里跳啊，还不知会影响多少代文学青年、作文超男啊，以后写文学史的枪手，谁敢绕过你王同志这面旗帜啊。君不见，韩少功同志，现在无论是逍遥海南，还是缩在汨罗，谁都不理，可还是趋之者众，文学史铁板钉钉地划上一笔，你说，“寻根文学”这个概念是不是助了他一臂？

　　我举这个例，是想说明，概念，提比不提好，更主要是，早提比晚提好。早提，比晚提起的作用要大得多。

　　98年，我们几个记者捣鼓出了一个“融城”概念，几年过去了，这不，当政者年年都在喊，还真成了不是？！

　　概念的功能，不仅仅是描述、分析和提升，它可以是静态的，也可以是动态的，它的功能还有影响、推进、改变和形成。

　　概念应该早行，未必一定像王同志理解的那样，必须是比照“历史”的概念后行。

　　湘商，不是一个历史概念，但可以是一个行进中的时代概念。现在提，比起百年后的文字评说，要好些不？

　　为何一定要等到后人说？咱就不能来点事？

　　凭啥说正当时啊？

　　后来，王同志似乎认可“概念早行”也未尝不可。只是，凭啥说正当时啊？

　　是啊，湘商，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呢？

　　我想，20年前，30年前，肯定不敢提。那时候提，就是乱丢口号，概念先行了。但是今天，还真不一样。譬如现在的湖南，有邵东现象，涟源现象，攸县现象，浏阳现象什么的，一个区域出个把商人是例外，但是，由个案上升到整体区域，由个别上升到了一般，成片成片的农民，渐渐的“商”了，“贸”了，“工”了，你说，是不是在折射某种大变化啊？

　　这还不算。不仅出来了些牛B商人，而且他们的管理风格，经商特点，似乎渐渐透出某种共性。举例说，搞地产的王忠和，小学肄业，精明异常，胆识吓人，心气也过人，满嘴昏话，动作却利索，愣是把同升湖山庄整成了中西部唯一的“国际花园社区”；力元新材料的钟发平，却是29岁的清华教授出身，但是晤谈之下，总能感觉他风格的犀利、直捷和刚猛；宏梦卡通的王宏，精精瘦瘦的，走到那里，都端着那张大嘴；用飞机把洞撞了又撞的叶文智，一副笑相背后的晨报龚曙光，用博客生事的向文波，抛出“简单管理”的卢平，号称“锁围”发展的王填，把希望系刘氏兄弟挡在省门之外的陶一山，因华菱当初上不了市而放声大哭的李效伟，举止洒脱得死的远大张跃，“愤青”老板通程控股的周兆达，电视湘军咱就不说了……

　　他们，热烈率性，刚硬霸蛮，行在言先，思维诡异，却又能在抢人眼球的辣性动作中，隐含不一般的器宇宏阔。

　　唉唉，这些人，这些个现象，叫人怎么说好呢？何妨以“湘商”一言以蔽之？总不致于让人说是概念先行，无中生有，一通乱丢吧？

　　有众多现象撑着，有众多老板在活着干着，因此，我觉得提这个概念有基础。

　　仅有基础是不够的，还要看它是否有做大成型的大环境。

　　今天的大环境是什么？

　　我想，没人否认是经济发展。

　　历史上湖南商业文化不发达，是和历史大环境分不开的。今天，我们认为湖南人强政治，擅军事，从古至今搞农业，并且认为这些特征都是湖南的传统。我不这样看。

　　翻书看看，从毛、刘上溯黄兴、蔡锷，再上溯曾左彭胡，陶澍，一部近现代史是湖南人书写的，这话也不为过，是他们缔造了湖湘政治文化传统。但是我想说的是，是近百年的的战乱历史大环境造就了湖南所谓的政治军事传统，不信，陶澍之前，湖南出过几个政治牛人？几个军事牛人？此前的湖南，是农耕传统啊，是由湖南的内陆特性造成的，也是历史环境的选择。

　　历史环境造就区域传统。而不是现在想当然说，湖南人就会搞政治，搞娱乐，说到娱乐，问问大家，十年前的湖南留给国人的是娱乐印象吗？还不是这些年喧嚣无比的酒吧、歌厅、电视给“闹”成了这个传统！

　　战争环境必出政治强人，娱乐狂潮必出搞笑英雄，经济时代必出商战豪杰。

　　区域传统是历史大环境的选择结果。

　　今天湖南面临的历史大环境是什么？

　　哈哈，我不想把这篇文章写成不好玩的论文，但是，确实，湖南临近广东，目前正迎来旷古未有的经济大潮的拍击，这，是湖湘历史上，从未遭遇的环境大裂变！

　　这，也是现在湖南众多经济现象、经济牛人，时不时冒出来的原因吧。

　　明天的湖南传统是什么？明天的湖南传统里有没有商业因子？就看你今天做什么，怎么做。

　　传统是可以变的。一个时间段，既是在推进今天的现实，也是在缔造明天的传统。

　　湘商概念，难道不该早行吗？

　　作家的脑子怕是水做的

　　这个标题不是嘲讽。

　　而是王同志认为“湖南人没有商业头脑”的论断引起了我的猜测。

　　我在直播台上，专门问过他，这话真是你说的不？

　　他似乎含糊了一下。大致说的是，这个论断说的是一般，不针对个别，即，总的来说，湘人相比浙人、粤人来说，是没有多少商业头脑的。

　　哈，你还真是这么认为的啊。

　　我说过，我完全同意你说的历史上湖南商业文化欠发达，但是我可完全不同意你认为的“湖南人没有商业头脑”。

　　这不是“种族决定论”吗？如此说来，某个区域的头脑都不一样啦？头脑的构成材料不相同啦？沿海出商人，头脑精明，他们脑子的构成材料怕是白银黄金构成的，亮得耀眼，纯度高；山区强盗，脑子材料该是硫磺堆成的；像沅陵这种地方，山青水秀，出来的人俊美，而多想象，能歌擅舞会写字的，脑子只能是清亮的水构成的了！(作家的脑子是水做的话，诗人的脑子怕是淫水做的，读诗时干嘛脱裤子啊)类推之，财务专家性情古板，岂不是水泥板脑子？像我等干记者营生，夜以继日的耗着，以前的构成还可能是泥巴糨糊，累得久了，构成材料不就成了一次性使用的泡沫饭盒？

　　西方有哲人用环境、时代、种族三种元素来分析一个区域的整体风貌特征。湖湘区域特征，我看也可以被这三点框住。湖南农耕传统，政治传统，轻商传统，新近形成的娱乐传统，概不出这三因的综合作用，但是这总不能说明湖南人没有商业头脑吧？

　　种族特征是有的。它反映在行为特征，甚至思维模式上，但是它无法决定一个种族该干什么或不该干什么，它会体现在怎样干，体现在干的风格和特点上。

　　譬如，湖南人推“超女”，上海人推“好男儿”，娱乐人人可以搞，但是，你得承认，湖南人的娱乐氛围奔放而热烈，上海人的娱乐氛围却显得柔性而浪漫，你总不能说上海人不应该有娱乐细胞吧！再者，人们常说，晋商节俭，浙商精明，各地都可经商，但是手法和风格都有着地域文化的鲜明痕迹，上文中提到的王忠和等湖南商人们，其经商风格也显然具备和浙人、粤人不一样的特点，这些特点是累积千年的湖湘文化传统在经商细节中的不经意显现。

　　这个种族该干什么，还是历史大环境说了算，至于你干出怎样的个性来，你自己说了算。

　　“湖南人有没有商业头脑”，是一个滑稽命题。即使你自信是天生的商业白痴，汹涌而来的商业狂潮也一样会逼得你肌肤霉烂，灵魂蜕变，露出遮掩千年的商业里子。

　　主流偶像：向王填同志学习，而不是向雷锋同志学习

　　我的这篇文章没写完，却发现了网络上的一篇报道，直看得我冒火。

　　在这篇名为《李咏：学梁稳根不要学雷锋》的报道中，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访谈一开始，两种观点就形成了强烈冲突之势。为证明自己的观点，李咏一口气列举了一大批当今活跃在国内外商界的湖南风云人物。情急之下便抛出了当今要学梁稳根不要学雷锋的观点。他说：“现在评选(魅力湘商)人物，我邻居的一个小孩，我问你最近干什么去了？他说学雷锋去了，我觉得很怪……，学雷锋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时代的主流是什么？经济时代应该是鼓励商人、鼓励创业人士。湖南这个区域环境，我觉得应该学梁稳根，学王田同志，学王震和同志。在那个(上世纪50、60年代)时候，片面地追求一个精神的自饱、自得，所以学了雷锋，现在这个时候大家的物质核心都没有具备，怎么去学(雷峰)精神？”

　　李咏的这一言论的抛出，便被王跃文直接抓住了把柄，并略带讽刺地说:“我预言，你这一段评价，又会引起大家的讨论。”此时李咏才发现自己言语已经越轨的事实，急忙拱手要现场记者放过一马。

　　哈哈。

　　写得生动。

　　但是分明误读了我的原话。

　　首先声明，我看到今天的小孩还在和我们小时侯一样，孜孜不倦的学雷锋，心里是有点“怪”，这个“怪”，不是说雷锋同志不要学，不可学，不能学，众所周知，雷锋同志是个好同志，为什么不能学啊，我“怪”的是为什么过了半个世纪，让小孩学习的偶像如此少？如此没有变化？

　　一个时代都会诞生属于这个时代的偶像。但是特定的时代，应该有饱含时代内涵的主流偶像在！我认为，雷锋可以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偶像之一，因为他的道德力量和精神特质依旧是我们现在的选择，但雷锋不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主流偶像！他应该是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主流偶像。

　　区别在于是否应该是“主流”。

　　当下，我们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主流偶像？

　　所以我说，湖南这个区域，现在的时代主流偶像应该是“向王填同志学习，向梁稳根同志学习，而不是向雷锋同志学习”。注意喽，我是在这个语境中说的“不是向雷锋同志学习”，而不是记者哥哥写的“不要学雷锋”。

　　我不认为自己言语出轨。我是在现场打了拱手，那是求你把我的话听清再写，不要随意歪曲，搞文字谋杀。我打了拱手，你还要这样写，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说，你个记者哥哥的脑子怕是猪肉做的。

　　我为什么认为当下这个时代，应该有新的主流偶像呢？

　　记得当时我和作家同志谈的话题是，湖南主政者现在天天在喊“培育湖南人的经济自信”，问题是这种自信怎样出得来呢？

　　作家同志的“湖南人没有商业头脑”，是从生理结构层面，把所谓的“经济自信”连根拔了去。我尽管反对这个滑稽的说法，但是我对湖南主政者天天喊“培育湖南人的经济自信”，这种口号式的做法是不以为然的。

　　要让人自信，得拿出证据来，并且调动所以的舆论机器。

　　看看湖南的电视，除了联播，哪里有一丁点经济味道的节目；湖南的报纸呢，商报和经济报总觉得个小身子弱，面目又模糊。没有舆论机器的运转，没有热闹经济的氛围，何来经济自信啊？

　　从这个角度，我个人是欣赏最近商文化节的举办，搞了些经济论坛，评选什么魅力湘商，水平如何，聊胜于无吧。你不把湖南这些创业英雄推出去，不让他们有理直气壮的机会，如何来引导舆论氛围？

　　现在的情况是相反。去年步步高的王填第一次入了胡润的百富榜，我电话过去祝贺，他老人家在电话那头打死都不承认，直说胡润这个龟孙子搞错了！搞错了！当时我就想，如果湖南的创业者都走在对财富恐惧的道路上，他们都不具备这种自信，遑论我等这些朝九晚五对财富蠢蠢欲动的平头百姓！

　　所以，我说，既然要培育经济自信，就应该树立符合时代特征的主流偶像，经济时代，创业至上，何不推推这些人？

　　这是我说“向王填同志学习”的前前后后。至于到底向王填学，还是向王忠和学，还是向向梁稳根学，大家可以讨论。

　　断不可以像记者哥哥一样，把向谁学的名字都搞错了，还“弄”我一回。至于，作家同志，无论他怎么想我和写我，我都会请他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