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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里雯
就算不是因为世界杯，父亲节也依然会遭到冷落。零点公司的调查说，超过半数(五成三)的居民不知道父亲节的存在。就算知道，给父亲打电话，祝他父亲节快乐，也依然是个很困难的事情，表达起来太困难了。
1909年，当美国华盛顿州的约翰·布鲁斯·多德夫人倡议设立“父亲节”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这个节日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多德夫人和四个兄弟姐妹自小被鳏夫父亲独自养大，她希望以此纪念父亲的无私和力量，这个想法渐渐得到了美国政界的支持——你可以想象，在一个被男人主宰的领域里，这个节日是多么抚慰人心——1966年，林登·约翰逊总统签署总统令，宣布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为父亲节。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节日的时候是20世纪80年代末，当时中国人正忙于熟悉各种西方节日。毫无疑问，母亲节获得的关注要比父亲节多得多。当我的初中同学像泄露天机一样告诉我：“你知道吗？还有一个父亲节呢！”我只当她在瞎编。直到2005的父亲节，在美国和中国的调查都显示，人们在母亲节所花费的礼品支出都要比父亲节高得多，人们认为这个现象的原因是父亲和子女缺乏沟通。
然而父亲节这个概念还是渐渐为我们所熟悉起来，这主要要多谢各种贺卡和礼品促销商，其次要归功于一个逐渐多元化和更加民主的社会。父亲不再是父权社会里一个僵硬、高高在上、让人不知所措的形象，而变得稍微灵活和柔软了。在中青报和新浪校园频道做的一次调查里，78.5%的人将“理解尊重子女的意愿”作为判断一个好爸爸的首要标准。这不禁让人想起圣经《以弗所书》里的那句话：“你们作父亲的，不要惹儿女生气，只要照着主的教训和警戒，养育他们。”“不要惹儿女生气”大概是圣经中最实际、最富有现代性的戒律了。
然而父亲节和所有的舶来节日一样，总是要和本土文化相结合的。在我们的拜物教时代，父亲节当然不可避免地意味着购物，虽然人们声称礼品轻重和爱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在一个满天飘荡着“送给你父亲最深的爱”的广告的世界里，你怎么能避免这种衡量标准呢？什么是“最深”？对那些集体冲到拥挤的商场里的子女来说，父亲忽然变成了一个有待揣摩的神秘人物——他会喜欢什么？现代《二十四孝》的版本已经完全改变了，你知道有一个年轻的湖南姑娘花11万元给她爸爸买了50克“密香型冻顶乌龙茶王”，贝克汉姆获赠一把两万多美元的吉列剃须刀，底特律开了一个专门为父亲举行的汽车展，游艇制造商声称他们把高科技游艇献给父亲。还有皮衣、皮手套、各种尖端数码产品、鲜花(我不得不说，父亲从子女手中感动地接过一把鲜花的场景实在更合适电视镜头，而不是我家客厅)。你可以很轻松地把妈妈拉到商场里试衣服，但是通常40岁以上的父亲会拒绝这种活动，他们依然在尴尬地适应一个较为柔和的父亲形象。
对父亲而言，这个节日也并不是轻松的。我们生活在人类社会，节日通常是衡量社会关系的考场，在一个充满竞争意识的社会里尤其如此。孩子会不会来访，会不会送礼？隔壁人家的孩子已经热热闹闹地来了……结果很有可能，你的孩子实在太忙，或者被你宠得没心没肺，或者和你关系不佳无话可谈，你只能自己给自己买瓶啤酒喝。
这时候你要安慰自己，天下还有更悲惨的父亲，比如22万5千名驻扎在伊拉克、阿富汗和其他可怕的地方的美国父亲，他们的父亲职责只能由政府派出的男性“家庭辅导员”来代为行使。或者是宇航员，被悬挂在茫茫太空里，连啤酒也喝不上；或者是生了孩子的变性人；或者就是门外那些离家千里到城里打工供孩子读书的民工，孩子连他们的模样也记不住；还有困在煤矿里的人们……
或者，那些因为城市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疲劳、缺乏运动、肥胖、辐射、污染、成功压力)而患上不育症的男人。男子精液质量正以每年1%的速度下降。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医院临床精子数量正常参考值为每毫升1亿个，上世纪80年代为6000万，而目前的参考值则为2000万。每毫升2000万在过去属于少精症范畴。父亲再也不是个理所当然的身份了，各种无法控制的因素正在暗中与之作梗。
但是，即便如此种种，解决了生理问题，成功成为父亲的人们依然应该为自己觉得自豪，而且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绝对重要性。事实上，我们都知道父亲在家庭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在一个经历了妇女解放运动的社会里也是如此。中国网2004年10月发表的一篇论文上说，自新中国建国以来，父亲的地位、身份、受教育程度和居住地一直是影响子女受教育程度和职业前途的关键因素。虽然现代城市父亲大多意识到：一个成功的父亲最好有一个成功的母亲相伴。如果一个家里只有父亲才有智慧，那么孩子的智慧也不会太高。
那些能够适应各种新挑战的新一代的父亲将继续获得回报，无论这种挑战是负担昂贵的学费，是带着孩子下厨房，还是参加必胜客“时尚父亲”摄影大赛，在镁光灯里围成一团切难吃的大比萨。更重要的是，当他们学会和母亲一起分配平等的角色，学会和孩子做更多的交流，他们会更享受身为父亲的乐趣，减少那种旧式父亲不得不独自承担的孤独和烦恼。如果父亲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在下一个父亲节里难过地守着电话的机会会大大减少。归根结底，父亲在心理上永远占有父亲的优势，孩子与他的交流方式最早是由他来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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