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的理想

　　文/彭玲

　　回到成都已经整整9天，昨夜的梦仍是“红粉笔”。梦里，我们在开着每天例行的会议，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抢着说明天自己的教学计划。连场景，也还是那间客栈的天井，大部分人没有椅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真切的梦境，居然还是灰色的。

　　“红粉笔”凤凰之行，帮我实现了1/2理想，也让我丢失了1/2个理想。

　　丢失的1/2是，我的理想原本是要在一个小山村，修一个小小的希望小学，帮助那些可爱的、淳朴的小孩子们，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可以朗朗的念书，可以站得笔直看着国旗冉冉升起。我想，这或许也是很多很多人藏在心底的一个梦吧。

　　实现的一半是，在蓝天白云下，我和300个小朋友一起站着升旗了，那一瞬间，内心很平静，静得象一湖无风掠过的水；而丢失了的另一半是，我发现，孩子们需要我们做的不是修学校了，因为他们缺的并不是校舍，而是老师！

　　我们支教的学校是一所希望小学，位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凤凰县火炉坪乡，是方圆三十里最好的小学。有整齐的两层楼的教室、宿舍、多媒体室、电教室，有小礼堂、舞台，甚至有一间配置非常好的实验室，让我们所有的支教老师甚为惊讶。然而，和硬件极不匹配的是生活的贫困、师资的缺乏和信息的闭塞。

　　这里除了学前班外有279个孩子，三年级以上都住校。看到孩子们吃住的条件，每个志愿者老师都很心疼，因为，一张上下铺的床就必需挤进4个孩子；每天他们只能吃两餐饭、喝井水，饭盆里的菜也常常只有辣酱、

咸菜或者结成硬块的肉臊。但我们很快发现，贫困的生活没有过多的在他们的心灵上留下阴影，物质的贫乏不但没有挫伤这些孩子，反而使他们养成了比我们想象中坚强、外向得多的性格。他们很快和我们熟悉，他们对我们的爱远超过我们的预期。当地老师跟大多数山村学校的老师一样，迫于师资力量的缺乏，每个人都身兼几门课的教学。无疑他们是爱孩子的，但常年扎根在山村，使得他们的教学方式和理念都比较落后，基本上仍停留在照本宣科的应试教学上；部分年轻老师也因为贫困和封闭的生活环境而不安心留在深山里，心思自然也并不全在教学上。

　　志愿者们的到来确实为这所学校注入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给了孩子们快乐的两周。每天，志愿者们对孩子心里都怀着相同的信念“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我们积极准备地理、作文、体育、励志、趣味数学、英语等各种课程，力图在短短的10天里，给这些跟城里孩子同样聪明，却比城里孩子更加坚强、淳朴的小朋友们打开一扇扇通向外界的窗，让这些孩子们在热爱自己家乡的同时，对知识、对未来产生向往和期盼。因为我们了解了他们最需要的其实不是一支笔或者一个本子，而是知识，以及精神上的鼓励和指引。

　　记忆里很清晰的一幕，六一节那天，我和搭档阿梁给孩子们送的小礼物很多，有糖果、头花、小饰品、笔还有书。我们发现他们最喜欢的是书！孩子们拿到书后都是那么珍爱，许多小孩子马上跑过来问我们“能不能写上自己的名字”，得到肯定地回答后就兴奋地抱着书，跑回自己坐位，立刻在扉页写上自己的名字。那大眼睛还一直盯着书看，左翻翻右翻翻，爱不释手。有一个小朋友，甚至不去看文艺演出，坐在教室门口的地上就开始看书了，我至今还记得他的神情是那样入迷！

　　参加“红粉笔”的两周，是兴奋的、幸福的。可是，支教过程中仍然有很多遗憾，毕竟十天的时间对我们这些激情澎湃的志愿者而言，是太短太短的。我出发前准备的课程跟实际需要有比较大的出入，山里孩子的个性我最初也不甚了解，只是凭着爱和热情去工作。比如我原本准备了一堂环保课，到了后来才发现原有的材料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遥远了，简直无法理解，如果主要准备的是针对白色污染的相关材料就很好了。还有，孩子们尤其是男孩子们，最希望我给他们上的是电脑课，可是，因为我原来没有准备这门课，加上端午节和儿童节学校连续的活动和放假，到离开的时候电脑课也没有上成，成了我最大的遗憾。当然，同伴中也有做得很好的。比如，来自上海的陈老师准备的祖国地理课就做得很好。在短短一堂课中，把丰富的地理知识和多彩的图片结合在一起，赢得了孩子们的一致欢迎。受到启发，我调整了自己的施教计划，最后一天上的口语交际课也获得了孩子们的热烈反响。在分角色扮演的时候，轮不上扮演主要角色的一些孩子，连汽车也抢着要扮演呢。

　　我们第一天在凤凰集结的时候，领队强就跟我们说，许多志愿者参加“红粉笔”后都出现了一个现象——“恋红症”，迟迟不能从“红粉笔”情结中抽离，希望有机会再踏上“红粉笔”的征程。到离别的时候，我真正地感受到了。因为这两周里，我们深深体会到了中国乡村教育的困境，也开始明白应该怎样去改善这种状况，可是，我们又该走了。

　　我想起上一期一个志愿者写下的字句“我们将携手离去，望离别不是最终回”。我相信：散落在不同地区、不同行业的志愿者，都会成为一个火种，聚集能量，跳跃成一簇小小的火苗，点燃更多爱心和希望。当然，这条路是这样地长，又如此艰苦，有时候，身旁种种的残酷现实会让我们怀疑、迟疑，但是，有一种力量叫做执著。我庆幸，在2006，做了一件对我而言最有意义的事——红粉笔，它让我有勇气在未来的日子里，与我的孩子们一起大踏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