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慧祥
编者按:2006年4月25日,简·雅各布斯在多伦多去世,这距离她90岁的生日仅仅相差9天。在其经典著作《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她所提出的城市规划理论,对许多城市的现代规划产生了深远影响。
对当代城市建设影响深远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由译林出版社引入中国整整一年之后,本书的作者、美国杰出的作家、学者、社会活动家简·雅各布斯于当地时间4月25日在加拿大多伦多医院逝世,享年89岁。
雅各布斯逝世当日,多伦多市长在一份书面声明中说:“简·雅各布斯将作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而为人们铭记,她的洞察力和作出的贡献将改变北美城市发展的方式。”
1916年5月4日,雅各布斯生于宾夕法尼亚州斯克兰顿的简·巴茨纳,父亲是一位内科医师,母亲是教师。
雅各布斯从小崇拜托马斯·杰斐逊,钦佩他一方面胸怀高尚,另一方面关注身边的细节小事。中学毕业后她不想上大学,到《斯克兰顿论坛报》去做了一段时间的义工,1934年移居纽约,跟比她大6岁的姐姐住在一起,在一间家居装潢店谋职,后又在一个糖果生产厂当过五年秘书。由于姐妹俩生活拮据,简开始写作,凭着自己的日常观察,她先后写出一系列有关城市面貌的文章。
在到哥伦比亚大学业余进修两年后,雅各布斯进入战争信息办公室工作,并于1944年结婚,简的丈夫是位擅长医院规划的建筑师,在丈夫的鼓励下,她开始写书。
对城市规划的激烈批评
雅各布斯的代表作是《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该书作于1961年,是雅各布斯思想历程中的一大突破,超越了她本人对20世纪城市规划老生常谈的批评,并在城市重建问题上提出了一些激进的新原则。
正当有识之士在呼吁清除贫民区,打开城市空间的时候,雅各布斯却提出要增加城市人口的多样性、密度和活力,让人和各种活动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种其乐融融的混乱。
《死与生》中具体提出了增强地方社会多样性的一些基本要素:一条街道或一个社区必须包含若干基本功能,街区要短,楼宇在年龄、状况和功能方面必须多样,人口必须密集等等。
《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是一部充满激情的著作,以至于一点都不像“经典著作”,她指出,现有的、为人们所坚信不移的城市规划理论根本就是伪科学,“经年之学和数不胜数的微妙复杂的教条原来建于一派胡言之上”。
而真正规划的结果是怎么回事呢?雅各布斯在导言里写了这样一个故事:在纽约东哈莱姆有一个住宅区,那儿有一块很显眼的长方形草坪。
一位经常往那里去的社区工作者,无意间发现居民们非常讨厌那块草坪。当询问原因时,通常回答是这样的:“这有什么用?”一位能说会道的居民说出了完整的理由:“他们建这个地方的时候,没有人关心我们需要什么。他们推倒了我们的房子,将我们赶到这里,把我们的朋友赶到别的地方。在这儿我们没有一个喝咖啡或看报纸或借五美分的地方。但是那些大人物跑来看着这些绿草说,‘太美妙了!现在穷人也有这一切了!’”
与主流城市规划学的分歧
但雅各布斯不仅仅只有勇气,她对大量案例的运用相当纯熟,而且分析逻辑也令人信服。例如,她摒弃了“有头脑的人”认为波士顿北区是城市的毒瘤的看法。她认为贫民区不仅自身具有活力,而且有很强的自我更新的能力。
她写道:“20年前,当我第一次碰巧见到北端,这里给人的一个总体印象是,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地方,当然也极其穷困。20年后我再次见到北端时,我非常惊诧于那儿的变化。”为了找到答案,她给一位她认识的波士顿规划者打了个电话。那人说:“很有意思。那是少年犯罪、疾病和婴儿死亡率最低地区之一,它还是按收入计算租费最低的地方。好家伙,那儿的人肯定是赚了大便宜了。肺结核死亡率比布鲁克林的还要低。但是,那是个令人恐怖的贫民区。”
雅各布斯对他说:“你们应该有更多的像这样的贫民区,别告诉我你们有计划要消灭掉这个地区。你应该到那儿走走,尽可能多地学点东西。”
当时,绝大多数主流规划观点都主张消除城市贫民窟。格莱泽提出“花园城市”的概念,霍华德创立了一套强大的、摧毁城市的思想,而勒·柯布西耶的心中,则有一座“梦幻之城”。雅各布斯则提出能聚拢各种人群和活动的空间,并为一个生气勃勃的城市列出四个要点,即用途混杂,街区小、路网密,不同年代、环境和用途的建筑物并存,建筑密度高。
以人为本的思考
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雅各布斯开篇用三章的篇幅讨论人行道的用途,即安全、交往和孩子的同化。这在刘易斯·芒福德看来是可笑的, 1962年他在《纽约人》上以“雅各布斯大妈治疗城市癌症的家庭药方”为题,对她进行嘲讽。
雅各布斯认为,真正使用城市的是妇女,是她们在真正关心下水道是否堵了,自来水是否干净,公园怎么样,孩子是否安全?一个小孩子走上社会的第一步是踏上人行道,他一上人行道就会知道这个城市对他是否友好。
雅各布斯是孩子的母亲,她是把自己的腿放到街道上来感知城市的,她如此敏锐地提出了“街道眼”(streeteye)的概念,论述为什么老社区是安全的,因为邻里有着正常的交往,有着对社区的强烈认同。
雅各布斯与城市的未来
安邦集团城市战略研究小组首席分析师陈功认为,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已经指出了大城市规划的出发点:城市是人类的居所,城市的主角是人,也只能是人。很显然,对于城市的未来,最重要的指引应该是社会学,而不是城市规划学,更不是城市经济学。
对此,因一本展示“北京城的沧桑瞬间”的《城记》而声名大噪的新华社记者王军有类似的看法。他认为三四十年代的美国,与今天的中国,都是“拆”字当头,书中的许多章节,犹如直指今天中国的城市规划。
他认为,大规模的计划只能使建筑师们和地产商们血液澎湃。雅各布斯对美国战后城市建设的尖刻抨击,今天听来倒更像对我们的变相嘲讽。
现在中国也打算拆除城中村,他认为这正是雅各布斯当年所批评的美国现象,而这一中国注脚还有这一层含义:“城中村”正是廉价劳动力的聚集地,正是中国城市竞争力的蓄积地,如果拆得这个城市只剩下所谓“高素质人口”,它还会有竞争力吗?所谓的物质问题的背后是非物质,我们必须回到雅各布斯的立场上来。
陈功对于雅各布斯精神在中国的前景并不乐观,毕竟城市进化需要一个过程,城市成长也要付出代价,但是他不希望如同雅各布斯所描述的纽约那样,要三番五次地付出昂贵的代价。
简·雅各布斯(1916-2006),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斯克兰顿,早年做过记者、速记员和自由撰稿人,1952年任《建筑论坛》助理编辑。在负责报道城市重建计划的过程中,她逐渐对传统的城市规划观念发生了怀疑,并由此写作了《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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