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谕新
丹麦女孩玛丽亚17岁开始约会,在朋友圈里已经是起步太迟。但她之后的性爱却有许多令朋友望尘莫及的地方:和一个女孩同时爱上一个人,同时去他家,又同时从这种关系里面退了出来;和一个年长自己一倍多的男人谈恋爱,爱到半路又喜欢上自己的舞蹈教练;和一个年龄相当的男人同居一年多,直到他患上忧郁症,爱上他的护士……玛丽亚的世界里
,很多时候十分拥挤。
今年玛丽亚33岁了,一个男朋友稳定了一年半,他们下一步准备生个孩子。男朋友知道玛丽亚所有的故事,甚至在我准备采访玛丽亚的时候,还嘱咐她: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样子的生活状态,算她修得了正果吧。
玛丽亚回顾前尘往事,总结性地说:她总是在还没有离开一个男人的时候,又爱上另外一个。这样她就不得不对原来的男人撒谎,怕他受伤害。可是一旦对一个人撒了谎,再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自在,所以最终,她总是要离开这个让她撒了谎的前男人,而全心投入下一个的怀抱;也有男人离她而去,他们不说,玛丽亚也理解——他们一定是对自己撒了谎,无法继续撒下去。
谎言在性关系里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功能?这要看是什么样的谎言什么样的目的与情景。西方有“白色谎言”的说法,明正言顺为某些谎言开脱。他们说,只要谎言不危害到那个接受谎言的人的利益,甚至是为了她的利益而撒,那么这样的谎言就是可以饶恕的。按照这样的理论,性关系里的谎言都可以被饶恕——大多数的谎言都是不让对方知道其实自己的爱已经转移。
这样说,谎言其实扮演着拖延的角色。爱明明已经转移——或者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或者转移到爱情以外的事物之上,撒谎的人其实应该是明白这一点的,不然也用不到谎言来维系局面,但是他们还是不愿意立刻看到这种转移的后果,怕对方受不了,可能更怕自己受不了——谁知道新的爱情能不能顺利发展下去呢?一旦让他们看到新的爱情些许曙光,他们立刻就变成了高尚的人——像玛丽亚那样宣称脱离谎言,实际上是脱离那段旧的爱情。
你可以说旧的爱情总是有问题的,特别是你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开展新的爱情的时候。谎言是软垫子、缓冲剂,帮助把原来的胶合状态一点一点变得疏离,而尽量不感到这种疏离的痛苦。痛苦先是被那个对着你撒谎的人承担的,除非她/他是天生的大话精。然而最终,还是被承受谎言的那个人承担。他/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任是以玛丽亚的爱情阅历,还是想像不出如果不撒谎,新的爱情和旧的爱情如何继续。爱情世界里也可以容纳多人,前提是后面的那个人和她一直编织谎言。比如玛丽亚爱上的那个舞蹈教练,就懂得如何帮玛丽亚应付前面那个老男人。这样玛丽亚的谎言对他来说,就成了共谋。这种共谋的乐趣,可能在相当程度上抵消了他的妒恨,三人世界暂时获得了力的平衡。只不过玛丽亚越来越不愿意玩这种平衡,或者她觉得在爱情上获得的乐趣远远抵不过她在平衡上所花的气力,最终她离开了老男人,以直白的勇气。
现在的男朋友也是玛丽亚在一段旧的爱情关系里面获得的,他是她的最后一任前男友的朋友的朋友。现在的男朋友知道他们当初开始的时候,玛丽亚也是对最后一任男朋友撒了谎的,但是他依然信任她,在他们的二人关系之中。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文化,这就是丹麦性教育开展了这么多年的成果:他们经历了很多,依然相信忠诚,一种经过了选择的忠诚。
玛丽亚说他现在什么都可以对他说,什么都不用隐瞒,所以,暂时不用离开他,可能一直也不会离开他了。他也告诉了玛丽亚自己所有的故事,不比玛丽亚的逊色,这是让玛丽亚相信他不会离开自己的原因。
你试过那种撒谎的滋味,才知道说真话来的有多么舒服。当然,必须有这么一个人,在他面前你只有说真话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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