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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色佳
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位女性高管的商务旅行习性，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她的午餐，无论是高级西餐厅的自助餐，还是公司写字楼附设的咖啡馆，多半只是一份沙律，外加一杯红茶而已。你会质疑她每天超过10个小时工作的能量从何而来，以及，她为何仍有发胖的趋势？
一个假定是她早上已经享受过所住高级酒店提供的丰盛自助早餐，所以午餐几可忽略不计。但是一个被工作折磨/满足到中午毫无胃口的人早上就会有好胃口吗？另一个更有把握的判断是，机舱、酒店、高级写字楼这些体面地方都是空气干燥令人窒息，加上频繁出差飞来飞去的压力，种种，令她的身体最终需要的不过是一杯鲜榨果汁，或一堆绿色生菜。至于除此之外的丰富美食、大块的牛排、浇了浓厚沙司的意大利面、厚重的奶酪蛋糕——她的消化能力已经转而去支持大脑了，请恕力不从心。
我以前的老板曾有机会去台湾出差，但每天开会开会开会，直到离开竟然都没去一去那传说中的士林夜市！我等若非公务，去台湾比去欧洲都难的贪吃好玩之辈听了，只有顿足嗟叹的份儿。
回头说吃草。即使不为工作压力所迫，它似乎也成为现代人定期举行的仪式之一：排毒、控制体重、为之前几日的放纵做忏悔和补救。所以SIZZLER这样的餐厅，超过50种的自助沙律本来是作为牛排、大虾套餐的福利的，但真不乏只为芦笋、日本菠菜、蘑菇和浇在它们上面的芝麻酱汁/蓝纹奶酪汁而去的顾客！
甚至只为蓝纹奶酪汁这一独特的沙司也值得，至少有点新意。多数西餐厅的自助沙律，不过是冷冰冰一堆生菜原料，以及滑腻腻的几坨土豆加吞拿鱼或苹果加西芹。对一个习惯了热乎乎镬气十足的标准中国胃而言，简直凄凉。张爱玲说过，“发明炒菜是人类进化史上的一个小小里程碑。几乎只要到菜场去拾点断烂菜叶边皮，回来大火一煽，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但是啊但是，吃草仪式一个不用言宣的前提就是：生食。没法想像清炒油菜、蚝油生菜、蒜蓉空心菜、盐水菜心济济一桌——炒菜的油腻已经消解了它的仪式性，而西式沙律汁中的肥厚脂肪似乎属于另一逻辑世界，暂可忽略不计。
我们都如此渴望对自己好，却又充满矛盾。一日泡夜店，在烟与酒与污浊空气的包围中尽情沉溺，另一日就急忙跑健身房，在跑步机上流汗40分钟获得心理安慰；一日追逐大都会中新开的时髦餐厅，被鹅肝、牛排、意粉、奶酪蛋糕深深俘获，另一日就狠心举行吃草仪式，务求去掉那一点点想像中的面上浮油与腰间赘肉。
据说人一生中能吃的饭是有定数的，一个坚定的享乐主义者原则上不应浪费每一餐，但声称以享乐为终身事业的我们，还是免不了分出宝贵的胃口给吃草仪式，这一点点偏执的“新清教徒”倾向，令我们成为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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