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的杂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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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1月06日 13:38 和讯网-《财经》杂志 | |||||||||
□ 汪朗/文 世上之物,本无常值,一旦稀缺,往往贵重。官员、经济学家甚至毛驴,皆如此。 清人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说:“自秦以上传记无言驴者。意其虽有,而非人家所常畜也。”据专家考证,毛驴最初出自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从边疆引入内地,大约在三千多年
不过,地位贵重之毛驴,除了嗓门宏大,拉车载物的本事到底有限,于是不免惹来物议。《史记日者列传》已有评价:“故骐骥不能与罢(疲)驴为驷,而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给毛驴们打分甚低。 东汉末年,毛驴又大大风光了一回。据《后汉书》记载,汉灵帝曾经“于宫中西园驾四白驴,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以为大乐”。老大率先垂范,于是王公大臣竞相坐起了驴车,使得毛驴再度成为稀缺资源,“贾与马齐”。对此,有人颇不以为然,认为“夫驴乃服重致远,上下山谷,野人之所用耳,何有帝王君子而骖服之乎!”并认为后来董卓陵虐汉室,就是汉灵帝和驴套近乎的报应。此论一出,毛驴在官场之上再无出头之日。 平心而论,毛驴之个头气力虽不及马骡,但是吃苦耐劳,也不讲究伙食标准,特别是在崎岖山路载货驮人,往往非驴莫属。只要不硬性拔高,其性价之比并不低,因而三国时毛驴已用于运输,唐代还在陕西一带设立牧场,大规模繁殖驴、骡。至今,关中驴仍是优良品种。 唐代长安毛驴,常与失意文人相伴,杜甫便在驴背上消磨过许多时光。他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对此有着具体描述:“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长年骑着个瘦驴跟在当权者的马屁股后面吃灰,滋味自然不好受。不过,若无这番经历,诗圣恐怕也难修炼成诗圣。八抬大轿之中,只能生产御用诗人。 杜甫所骑,是私家之驴还是出租之驴,无从知晓。不过,清代京城则确有“驴的”可打。道光时人杨敬亭在《都门杂咏》中,对此有具体记载:“一城三里踏沙尘,十个猴头受雇缗。来往最多天下士,也应驼着作诗人。”当时京城俗语,把一文制钱称作一个猴头,相当于现在的一两角钱。十个猴头打“驴的”,可以跑三里地,价格不算高。只是,由于“驴的”载重有限,司机只能跟着毛驴一溜小跑,比较辛苦。其时,京城和通州之间还有无人驾驶之长途“驴的”,旅客只要交足银两,便可自己骑上毛驴直达目的地。如果某个坏小子想在半路将驴赶入小道,劫持转卖,毛驴便会将其掀翻在地,扬长而去。因为跑这条线路的毛驴都是喂熟了的,只认大道两头站点,名曰对槽驴。 比光屁股驴略高级些的,是驴车,好歹有个车棚子可以遮阳挡雨。不过,当时官员虽然俸禄有限,但其他名堂不少,因而多数都能拴个马车骡车代步,打这种“驴的”的,和早年间的驴子一样稀罕。据《清代名人轶事》记载,道光年间的刑部尚书戴敦元,一次下大雪时,当街拦了一辆“驴的”上衙办公。下车时,戴尚书脱去雨罩露出了官帽上的红顶子,“御者大惊,将弃车而逃。”因为从没见过部长打“驴的”的。从此,戴敦元便有了个外号——驴车尚书。戴部长属于高官中的异类,喜欢读书,却不太会捞钱,故而还有另一个外号——破败书橱,“以公万卷罗胸,而粗服敝车,外观极寒俭也”。 如今,京城“驴的”早已为轿车所取代,一般百姓可以随便打。但是够级别干部“打的”的,还是少,毕竟不如公车方便排场。我有一老领导,后来成了正部级,但仍不改文人气质,在位时退休后,外出并不惮坐出租。一次他“打的”去参加“两会”,还在长安街就被警察拦下来了,说是开会期间出租车不得靠近人大会堂。于是他便乐呵呵地步行走入会场。还有一次,他“打的”回家,到了部长大院门口,“的哥”无法相信这个不修边幅的老人会是“尚书”,琢磨半天甩出了一句话:“您过去是个‘头儿’,现在是个‘老头儿’,对吧?” 从出租车司机的言行可以看出。尽管“头儿们”坐出租仍是新鲜事,但社会毕竟在进步。因为“御者”得知搭载之客是“头儿”时,只是小怪而非大惊,更没有“将弃车而逃”,还能随意调侃两句。 “老北京”讲话——“知足吧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