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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那片银色的世界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1月24日 11:50 中国财经报

  ———与6位老电影表演艺术家面对面

    秦晓鹰/文

  金色代表着富贵,而银色则代表着“贵而不富”。银色也呈白色,似乎又象征着纯洁。当人的青丝变成银发,那一根根白发里就会藏匿许多心酸痛楚,也包容了许多智慧与善良

  日前,我作为新闻界的代表出席了在海南省三亚市举行的中国电影节,见到了6位已属于“银发族”的老电影表演艺术家。并且分别请他们对中国电影诞生百年说些感想,对今天中国的电影现状加以评点。也许是因为这些问题过于“严肃”,加上平日那些媒体中的“娱记”———中国的“狗仔队”对他们的不断叨扰,以至对话开始时,“久经沙场”的老演员们却显得有几分拘谨、几分勉强。随即我就把问题改了———“您说说,为什么老百姓爱看你们演的电影,还说你们演什么像什么,而现在的演员演什么不像什么?”此话一出,立刻引起热烈地回应,对话也一下子变得顺畅起来。唔,我几乎忘了,这6位鼎鼎大名的老演员是:《暴风骤雨》《英雄虎胆》《大浪淘沙》的男一号扮演者于洋,饰演过《女篮五号》《铁道游击队》《摩雅傣》等众多角色的秦怡,扮演过《董存瑞》《哥俩好》男主角、并执导过《少年犯》等影片的张良,担任《青春之歌》《早春二月》女主角的谢芳,扮演《今天我休息》男主角《李双双》男配角的仲星火,《柳堡的故事》中二妹子和《霓虹灯下的哨兵》中春妮的扮演者陶玉玲。

  副军级“班长”

  陶玉玲今年70多岁了,但“二妹子”“春妮”的轮廓仍清晰可辨。“我们活到您这般年纪,恐怕要‘惨’多了!”听到我一见面就发出这番恭维式感慨,陶玉玲连连摆手:“老了,满脸褶子……”接着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陶玉玲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给我讲了许多她被选中饰演《柳堡的故事》的前前后后以及电影上演后50年来的种种佚事趣闻:在公共汽车上,司机师傅、售票员怎么拒绝收她的车票钱;中央“大首长”和一些省委书记省长告诉她,自己是怎么看着“陶大姐”的电影长大的;江苏省宝应县柳堡乡的模范民兵班怎么上她担任名誉班长;周恩来总理怎样勉励她“演得不错,但别骄傲”,陶玉玲直到今天都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只知道“傻笑”,连对周总理说句问候的话都忘了。

  我问她,在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有没有感到遗憾的地方?她说有,就是演得角色不多,《风从东方来》是中国与外国第一部合拍的影片,本来请她去,后来听组织的话,没演成。《画中人》也是这样。“哪像现在这些年轻演员”她话锋一转又笑了:“真是赶上了好时候!”“你怎么评价今天的中国电影和年轻演员呢?”陶玉玲想了想:“现在的技术手段比过去不知强多少倍!没有这些,能拍出《大决

  战》《英雄》《张

  思德》这样好看的电影吗?很多导演演员也颇有才华,表演痕迹很小,《我们俩》的导演刚上两部片子就拍得这么好,可见时代的进步!”

  陶玉玲觉得自己这辈子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得到的更多,那就是50多年来观众给予她的厚爱。这种厚爱使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电影永远应该表现美,永远应该给人以向上的力量。

  临别时,陶玉玲告诉我,她现在是按副军级待遇在部队退休的。我说,只能说是“半退”,因为您还是柳堡乡民兵班的班长嘛,是副军级班长。她一愣,接着又是一阵爽朗好听的笑声。

  山头的雕像

  仲星火长着一头坚挺的白发,但说起话来却很随和。让人不禁想起电影《李双双》中好脾气的“孙喜旺”。其实,仲星火演的另一个好脾气的角色是《今天我休息》中的民警“马天民”。说到《今》剧,仲星火告诉我,拍这部影片极为节省,只花了4万元(另有一种“版本”认为更少,仅2.8万元),其中服装费才用了17.5元!“但影响大哟!直到今天,音像店还在卖这部电影的光盘。”仲星火有点得意地说:“上海公安局当时就向全局干警提出‘做马天民这样的人民警察’。电影界评价也很高,说这部影片与《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等创造了一种崭新的片种:歌颂式喜剧。有一阵子,我走在大街上,老百姓一见

  我就叫:‘老马,你好!’”“我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像您塑造马天民那样的创作道路、现实主义创作道路,今天的中国电影界还应该不应该坚持?”

  “就这样一个问题吗?”“就一个问题。”

  “好,我回答你:不但现在应该坚持,而且永远应该坚持!”

  仲星火眯起眼睛,思绪回到了40多年前让他名声大振的《李双双》的表演实践中。“我们当时一口气在河南农村呆了80天!61年,生活很苦,吃的净是南瓜饭,每只大碗里就那么十来根数得着的面条。整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这,每天还得交4毛钱的饭钱。什么住宾馆拿报酬,一律没有。然而,那时是真有股劲头,把拍电影当成一种事业干!”

  我问他的这股劲头是从哪里来的?他说,与他1947年到1949年在解放军当文艺兵有极大关系,“我当时上的第一堂大课就是学习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当时每天就是行军打仗,我是背着背包进上海的。”说到战争,仲星火停顿了一阵儿,然后很深情地讲了一个“故事”:“1950年,我在抗美援朝战争前线。一天,我和战士们趴在山头战壕里,亲眼看见美国鬼子的飞机向山下朝鲜和平村庄狂轰滥炸,老乡们死的死伤的伤,哭声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突然,我看见连长飞身跃出战壕,拎起一架转盘机关枪就往山顶跑。战士们着急地大叫连长危险快回来。可他仍是不管不顾冲了上去。在群山之巅,连长叉开腿,抱着机关枪,对着呼啸而来的敌机‘嗒嗒嗒’就是几梭子子弹。而他的身边的石头也被敌机的子弹打得噼啪乱响!我们的连长就这样与敌人飞机一对一地干!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形象、这尊活的英雄的雕像!”

  仲星火认为,这些动人的故事都来自生活,我们的电影只有从这种生活中才能提炼出精华,才能打动人心。

  我有一个好爸爸

  我问谢芳当年怎样接拍的《青春之歌》,她回答得很干脆:“因为我有个好爸爸!”惊愕之余,我才知道谢芳的父亲叫谢受灵,曾经是香港基督教神学院的副院长。1950年秋天,当新中国国庆节就要到来时,谢受灵与院长在究竟是过共产党的10月1日国庆还是国民党的10月10日“国庆”上产生尖锐分歧。最后,他毅然辞职,带着全家返回了大陆。“这是我人生的第一堂课!”谢芳说,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才

  逐渐走上了一条正确的人生和演艺之路。

  说到电影的浮躁现状,谢芳认为浮躁是现象,病根是一个钱字。“谁有钱谁就能当制片甚至能当导演。有的人总想一夜致富,急啊。”谈到这里,谢芳说了一段很深刻的话:“一部好的片子都要有好的精神。影视演员从事的是思想的劳动,也是道德品质的竞争。只有德艺双馨才能坚持到底,才能出精品!”

  再过几天就是谢芳的70大寿了。但她可真没有一点老态,奥秘大概就是她的“忙”:仅2005年她就要参加一部电影、4部电视剧的演出、还要出一本画卷,6万字的文字说明都由她自己来写。去年,她还出了一本回忆录式的随笔散文集,一张由她担任主唱的CD。这两件事都让她很开心。因为在扮演《青春之歌》林道静之前,她是武汉歌剧院一名地地道道的歌唱演员。“怪不得我在《我爱我家》中,看您演了一个音乐老师,唱得那么好。”“当然了,我17岁就演歌剧《小二黑结婚》了。”

  在与谢芳的面对面中,我时时能感到她身上那种书卷气,也许正是这种“书卷气”让谢芳当之无愧“变”成了林道静、“变”成了陶岚、“变”成了《舞台姐妹》中那个美丽自尊的姐姐。老老实实演戏,清清白白做人,仅仅是一句台词吗?说到中国电影的百年流金岁月,谢芳说她十分怀念那些在她的艺术道路人生道路上教育、指引过她的人。她忘不了周总理的接见,忘不了陈毅副总理说《青春之歌》具有国际水平,忘不了陈老总在她们赴日本访问前的政策交代:“你们不要去唱高音,也不要唱低音,而要唱中音,晓得么?”谢芳当然晓得,她是学唱歌出身的嘛。但用唱歌比喻怎样把握外交政策,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也就永远记在了她心里。

  走进人心是出路

  张良的嗓音有点沙哑,有股特殊的味道。听他说话,不知不觉就会想起《董存瑞》、想起那个为了参军、为了子弹耍小性子;为了救战友、为了新中国而牺牲的“四虎子”。如今,这个“四虎子”的扮演者已经72岁了。我问他平时在家看不看电影电视剧,他说看。看《激情燃烧的岁月》、看《亮剑》,有时还会看得热泪盈眶。

  “张良同志,就我所知,从去年6月到今年6月,在已经拍成的216部电影中,只有50部进了电影院,其他等于一出厂就是‘废品’。对这种现象,你怎么看,‘病根’在哪儿?”

  谈到今天处在社会转型期的中国电影,张良很忧虑:“电影如果完全放弃教育、教化功能就没有出路。电影必须关注社会、关注人民,只有牵动人民的命运,拨动观众的心弦,走进人心才有出路。”

  我希望他把“教化作用”说得具体些。张良:“比如‘韩流’吧,为什么观众喜欢看?一个重要原因是渗透了道德的力量。讲孝道、讲伦理,兄弟情谊、夫妻相敬、把中国的儒文化表现得很充分、也很现代。”他接着说:“‘教化’还体现在宣传英雄主义上。一百多年来,中国都处在动荡之中,要摆脱苦难,没有英雄主义的奋斗能行吗?”

  “说到英雄,我多年来就有一个问题,总想当面请教”我问张良:“《董存瑞》拍得非常人性化,当时是不是有苏联专家或导演给予了帮助和指导?”

  说到这儿,张良一边否认一边笑着说:“这里还有个小曲折呢。我刚开始演董存瑞时还满有信心,可拍到半截,一看样片,我就‘傻’了。这个又使性子又闹情绪的人能是英雄吗?我个子小,眼睛也不大,像个英雄吗?导演郭维看我要打退堂鼓也急了。他反复讲,英雄不是天生的,都是从普通人来的,就是多了一副硬骨头。”郭维启发张良,想想你们部队(当时张良为一名解放军战士———注)那些立一等功特等功的英雄,他们和你有什么区别?张良猛然想起同一个部队中的小老乡。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他带着炸药包跳上敌人坦克,掀起坦克座舱盖把炸药包塞进去,用身体紧紧压住……“对!英雄就在我身边、就是我的那些一同行军一同打仗的战友!”想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活灵活现的董存瑞就出现在了新中国的银幕上。

  “生活,人民的生活和斗争永远是创作的源泉,是艺术的母亲。”张良如是说。

  她,端庄与平静的美

  见到秦怡时,她正在一针一线地补袜子。想到如今一些年轻女演员带着保姆带着保镖带着经纪人来拍戏,再看看这位从影67年的艺术家,我只有感慨和尊敬。

  你能想象吗?一个人活到83岁,仍然具有一种端庄平静与自然的美。秦怡就是这样。我直奔“主题”地问她:“您是解放前在上海就成名的‘仅存硕果’。解放后演那么多角色,有‘芳林嫂’那样的农妇、有‘摩雅傣’那样的少数民族、有‘林红’那种革命者,也有《浪涛滚滚》中的工程师,这种巨大的角色转换,您不觉得吃力吗?”

  “这就要深入生活。前提还是要有个正确认识,认识新中国,认识变化了的社会。我记得学习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时,真是觉得又吃惊又新奇。毛主席不是搞艺术的,怎么对艺术的问题这样了解、一针见血?!”

  难道仅仅靠学习就能实现这种艰难的凤凰涅槃式的转型、就能体会艺术新生的欢乐吗?秦怡大概看出了我的疑问,她补充说:“这要有个基础,那就是对中华民族悲惨历史命运的切身体验。”讲到这里,秦怡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日本鬼子打上海时,谢晋元团长带着八百壮士拼命抵抗。我那时还和同学老师到‘四行仓库’慰问前方将士呢!经过八年抗战经过三年内战的人,谁能不珍惜新中国、不热爱为人民打江山的人呢?这就是我们能够彻底改变戏路的基础。说到创作态度,像我这样饱经风雨的人,不会飘浮也不会愧对自己的艺术良心。”

  我问秦怡,在健在的老艺术家中,您算不算从事电影艺术时间最长的人?秦怡说,如果按照从最初演电影到今天还在拍、没有卸鞍的人来算,我恐怕是最老的一个。都67个年头了。我又问,您对青年一代有什么希望?她说,希望他们记住:要好好地修养自己,不要怕失败和挫折,更不要去追求一时的荣耀和光环。

  从艺67年,秦怡为中国的观众,为我们的爷爷奶奶、我们的父亲母亲、为我们甚至我们的孩子奉献了一个又一个难忘的银幕形象:端庄、平静、自尊,而且美丽着。

  我们不是空中楼阁

  今年夏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了一个东北的小山村———元宝屯。那是周立波同志当年搞土地改革的地方,也是他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的故事原型。元宝屯现在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为了记住那个贫苦农民翻身的日子,村里还专门建起了一座土地改革纪念馆。

  我与于洋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元宝屯的今昔变迁却让我们有“唠不完的嗑”。于洋告诉我,1960年,北京电影制片厂一个摄制组在东北外景地拍摄《暴风骤雨》。正赶上最严重的困难时期,摄制组的每个人都在忍饥挨饿,不但主食不够吃,每天的菜也只有一种———黄豆炒咸菜。然而,就是在这种条件下拍成的电影,却获得了巨大成功。于洋笑着说,为纪念中国电影诞生一百年,天津“泥人张”做了100个小人,其中就有我这个“土改工作队长”。

  说到电影百年,我们谈到两条道路要不要走的问题。一条叫做电影产业化道路,另一条叫做现实主义道路。对前者,于洋认为势在必行。他惟一担心的是即使电影作为商品,也不能忘了思想性,要把思想性艺术性与观赏性相结合。对后者,他认为不但要走,而且要大大拓宽。在民族化上拓宽,在“歌颂”对象上拓宽,也要在人物性格上拓宽。“都说文学是人学,其实电影更是人学!”

  我问于

  洋,为什么在美国那样一个十分商业化的国家里,斯皮尔伯格等人还能下那么大功夫,投巨资拍出如《拯救大兵雷恩》《辛德勒的名单》《战火兄弟连》《太阳帝国》那样极出色的历史片战争片。于洋的回答很干脆:“因为他们不是戏子而是真正的艺术家,对他的国家、对他的人民充满了感情。”于洋由此引伸出一个道理:“电影表演历来讲‘第一自我’与‘第二自我’。前者是演员,后者是角色。两个‘自我’的溶合过程,就是创作的过程,灵魂净化的过程。这就是我说的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表演道路!演员绝不是空中楼阁,他(她)要不断地向生活、向人民、向历史、向我们民族深厚的文化学习、再学习!”

  作者后记:

  文章收尾时,我以为在中国电影史上有两件事值得思考,应该单独记录在案。

  一、上世纪初,中国电影刚刚诞生时,两个“先驱者”:25岁的郑正秋与24岁的张石川最初并不知道编剧与导演为何物。他们甚至不知道摄影机要换位拍摄这种常识。然而,他们却已经极为鲜明地指出了中国电影应该担负的历史使命,那就是要“创造生气勃勃的空气,来改造中国死气沉沉的现象……是文学家艺术家的责任。”

  二、1989年,财政部与原广电部联合发文,对每部耗资200万以上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片,和每部耗资150万以上的重大现实题材影片,提供重大故事片资助基金。明确的政策导向和相当的资金支持,使中国电影出现了一次高潮:气势恢弘的《大决战》三部曲和《开国大典》相继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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