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启功先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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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7月03日 14:52 21世纪经济报道 | |||||||||
何劲松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今天我在工作之余信手翻阅着文物出版社出版的《启功书画集》,忽然接到友人发来的手机短信:“启功老于今天凌晨逝世。”接着就收到报社的约稿电话,嘱我写篇短文,以追思启功先生。
一般意义上,追思当然不可避免地充满着生人对逝者的哀思,但我觉得对于启功先生的仙逝不必作如是观。人总是要死的,启功先生今年已是93岁高龄,这样的寿终正寝在洞达生死的中国人看来已经令人欣喜——我们习惯上称之为“白喜事”。作为一名佛教徒、一名信仰佛教的智者,我想启功先生早已在生死关上自由无碍了吧。当年释迦牟尼曾贵为王子,之后又曾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雪山苦行,这样的大起大落终于成就了他对生命的正觉。 启功先生的一生也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他自幼失怙,备尝艰辛,经历过家道的兴衰和民族的危亡,以及之后像“文化大革命”这样的浩劫。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启功又可谓大红大紫,各种荣耀的光环都加在了他的头上。我想,这种起伏、这种反差,肯定能够成为智者觉悟生命本质的资粮。 的确,一个具有佛教信仰的人不仅能够正视生死,同时还相信死并不是生命的结束,生和死都是生命存在的不同形态。实际上,祈求生命不因死亡而延续下去是人类的普遍愿望。人们不厌其烦地生儿育女,就是想让自己的生命在子孙身上得到延续;而一个作家、一个艺术家,他的生命当然可以因为他的作品而不朽;同样,一个教育工作者,为人师表,他的生命无疑地会由他的弟子们传灯不息。 启功先生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早已桃李满天下;作为一名学者,其著述已经等身;作为一名艺术家,他的书画作品也已为世人视为珍宝。 在我看来,启功先生留给后人最珍贵的遗产还是他在学术上的求真精神,换言之,他本质上应当是一名真正的学者。作为学者,求真自不待言;而其他诸如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之类的头衔,哪一个不是在和“真”字打交道?就是在自由地表达心性的艺术领域,也充分体现着启功先生求真务实的作风。这里我且举一个例子为证。启功先生对碑学有着深入的研究,这是人所共知的。他精研碑帖,并将之借鉴到自己的书法艺术中来,但是他又不是简单机械地加以临摹,而是尽量将碑刻拓片和出土的墨迹以及唐人的摹本比较印证,究其得失,从而寻求古人书法的真面目。 启功先生有句名言:“学书别有观碑法,透过刀锋看笔锋。”这是他学碑的经验之谈。我们知道,古代碑帖上的文字一般都要经过书丹(或勾摹勒石)、镌刻、传拓等工序,再加上年代久远、风化剥蚀或木板干裂以及搥拓的粗糙,往往和原作的面目相去甚远,令学者无所适从,难以捉摸。启功先生说,学碑帖的人,往往在帖中因点画全白、笔画无浓淡,便以为是毫锋饱满,中画坚实,其实这是错误的。因此学习碑刻书法,必须明了刀和毫是两种不同的工具,并细心体味刀、毫的特点和所产生的不同效果,才能把握书法的真谛。他还不无幽默地说:一个人如果见到口技演员学鸟叫便误认为人的语言就是这样,这岂不是大笑话? 行文至此,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启功先生是一个和霭可亲、笑容可掬的老者。他在我的心中是活生生的,我无法在字里行间表达出我的哀思。我想,真正的哀思是不是要等到痛定思痛之后呢! (本文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宗教所研究员,宗教艺术研究室主任,院书画协会主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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