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邹卫国
见习记者 姬芳 北京报道
“整个世界将发生在以前的生活中曾经发生过的变革。”《全球化陷阱》这本最有影响力的反全球化的读物之一,引用了这样的话作为开篇。因为无论是鼓吹全球化者还是对于
反全球化者,全球化正在迅速改变着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于他们在每天早上喝的每一杯咖啡,都已经有了全球政治和全球贸易协议的烙印。
作为全球化的风暴中心之一,世界贸易组织的多哈回合的进展,正是这样的一个能够深刻改变我们生活的东西。5月4日,世界贸易组织在巴黎举行小型部长会议,在关键的农业问题上,达成了部分共识,被认为是WTO多哈回合谈判的重要推动。
部长们达成这些共识的影响如何?多哈回合谈判前景如何?对于中国而言,这意味着什么?关于这些问题,本报采访了长期研究这些问题的WTO问题专家、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WTO研究院院长张汉林。
经济观察报:5月初的巴黎部长会议在农产品贸易方面达成了一些共识,如何看待这个进展?这些方案的提出,会对中国的农业有什么影响?
张汉林:这个协议本身不会对中国农业产生直接的影响,如果他们成为香港部长会议协议的一部分,也仅仅是就现有的WTO的谈判方案,作一个完善和推动。中国在整个农业协议项下,尤其在中国加入WTO的时候,农业承诺方面的开放程度是十分大的。
从协议三大支柱(国内支持;出口补贴;市场准入)来说,在国内支持方面,我们的约束是相当大的;出口补贴,我们承诺对农产品取消出口补贴;市场准入,我们开放程度也很大,我们的农产品除了谈判所允许的几项关税配合之外,其他都取消了。我们还有很多农产品,对东盟国家和地区实行零关税。
我们不存在什么比较大的压力,对我们来说,影响不大。
以我们现有的市场开放为基础,倒是可以要求其他的WTO成员,按照多哈确定的三个大的方向和目标,约束其他WTO成员,为我们中国的农产品进一步市场开放提供更好的外部环境。
经济观察报:这次会议后,大家对下一届WTO部长会议即香港会议期望很高,从分歧很大,到没有大的反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呢?
张汉林:随着多哈回合谈判的启动,和坎昆会议的受挫,大家都变得越来越现实了,议题开始收缩,收缩了,也就没有多大分歧了。现在多哈回合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1999年西雅图会议,那个时候美国经济好,美国雄心勃勃,发达国家雄心勃勃,他们从新经济中获得了很大的利益。
当时想把WTO做成一个非常超级的强势的组织,一方面要强化WTO现有体制;另一方面又要不断把它扩大,那个时候中美快达成协议,中国快加入WTO。
WTO被冲昏了头脑,美欧也冲昏了头脑,对WTO期望过高,雄心勃勃,什么问题都要解决,贸易与竞争问题,贸易环境问题,贸易投资问题,贸易与劳工标准问题,然后是现有承诺的进一步实施和扩大的问题,这样能够承受得起吗?
当然,发展中国家就坚决反对,部长会议就失败了。
正是有了失败,才有了多哈回合。
多哈回合有一个好处,它是所谓多哈发展回合,发展议程。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发展中国家团结起来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坎昆会议为什么失败,坎昆会议还是想解决很多问题,贸易与环境、贸易与劳工,竞争政策,还想谈投资政策,有这么容易吗?所以新加坡确定的议程就一项,贸易便利化,这大家都同意,分歧不大就容易了。
现在WTO回到了当初的核心业务上,核心业务就是,踏踏实实,务实地推进货物贸易自由化,然后努力扩大服务贸易自由化,然后,为发展中国家创造出相对好的环境,全球化的利益分配,不要太不公平,就够了,不要对它有什么更多的期望。
我认为现在比较好,现在比较务实。
经济观察报:但是在这次巴黎会议上,中国的一个观点是,对发展中成员分类将导致多哈回合的失败。这个方面,主要的争论是什么?会不会导致多哈回合的失败?
张汉林:发展中国家的分类问题,目前来看,WTO没有一个正式的分类,只有在1995年WTO成立的时候,在乌拉圭谈判的时候,根据联合国、世界银行对国家的分类,当时搞了一个对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000美元以下的国家,享受什么待遇,最不发达国家享受什么待遇。现在我们认为,分类本身没有坚实的理论依据。
为什么呢?第一,国家的变化,究竟是以5年还是10年作为动态的标准?发展快的国家10年一个大变样,反过来,一个国家衰退起来也是特别快的。而用什么指标分类也不十分科学。另外,汇率是不是准确客观,也是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实行浮动汇率制度,究竟最后换算成美元,还是欧元,还是英镑,说不清楚,都有问题。
至于发展中国家分类,到底分成3等、9等也是一个问题,都不好说。中国对这个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发展中国家分类不科学,因为国家大小、资源、人口、人力资源、经济结构都不一样,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面临的问题也不一样。要用一个分类以后的发展中成员,确定享受什么样的待遇,不现实,中国是从务实的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谈这个问题的。
经济观察报:那么,在WTO谈判中,中国应该采取的是什么样的主张和立场?
张汉林:中国在WTO的定位,很值得研究。
就我们现有的产业结构,我们在一部分行业跟发达国家利益是一致的,发达国家的一些提案对中国是有利的,中国在WTO中的利益是多元化的。
我曾经主张,中国不要充当发展中国家的头,就是这个意思。
举个例子,农业问题。中国既是很重要的出口国,也是很重要的进口国,最终达成什么样的协议都是一把双刃剑。关键是看条款,不能笼统地说好还是不好。
但我们跟发展中国家一样,服务贸易,发展得很落后,但是我们不能够跟美国一样,开放大多数的服务业市场。比如,你能拿一两百亿美元,到美国开银行?没几天就亏没了,他们保险业开放,但是你去得了吗?
我从来认为,双边或者区域,多边要并重,而且要互动,要共同形成国家经济安全体系,彼此之间要互动,这种互动要形成立体的,以国家利益为核心的国家经济安全战略。这才是我们现在更需要的。
比如农业是可以推动自由化,但是千万要注意建立一个有利于三农问题的解决机制。贸易自由化的利益,是不可能在所有行业均分,因此一定要强化国家对此的宏观调控。现在大家对贸易自由化政策影响的评估,总是注意对中国有什么影响,而没有对东部、西部、中部的利益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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