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会不会收门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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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4月05日 09:42 瞭望东方周刊 | |||||||||
文/刀尔登 我们今天的文化,今天的建筑,会让后人留连吗 笔者生活的这一带,有十棵树长在一起,人们就叫它树林。有一百棵树,就是森林。要是这一百棵树当中有一棵有一百岁了——“原始森林呀!”人们惊呼。每天都有一千个人
这里是平原与山脉的交界区,一到周末或假期,上万的人掉头而西,涌进大小山沟里。每条山沟都有嘉名,不是青龙沟就是紫燕谷;要是有水,就叫鸣玉涧或者听流峡,要是水流过石坎,就叫什么什么瀑布;要是又有水又有树,那就是名胜了,需要买票才能进入。至于本地的水库,我还没听说哪一个不是著名风景区的,一到周末,千人竞渡,百舸争流,鱼有一半给吓死了,一半被人纷纷钓起。 这些都是“自然景观”。还有“人文景观”。北京据说有三千年的建城史,那么,本地和北京或别的地方一样,也当有好几千年的开发史。不过这三四千年里,房子盖了烧,烧了盖,人生了死,死了生,一代代的兵燹,流民,迁徙,新政,使历史模糊,遗迹稀少,留下来可开发为旅游资源的,只有几家寺庙,那是古代的暴徒不大敢烧的,还有偏僻角落的零星建筑,那是烧剩下的。 这样的地方,从历史中挖掘地方特色,难度不问可知。将地方特色化为旅游资源,那就更难。史上的名人不是没有,比如张三李四,但张三祠呢,就是有过也早烧了,李四墓呢,确实有过但已经刨了,空落落的只剩些书里的名字,没办法让人买票参观。新建的“王五读书处”、“赵六故家”,没人来看;想找着虚无缥缈之事来附会,但黄帝埋骨何处,已有六七个地方在争了,梁祝在哪里上大学,也有三四省的学者在为它打架。 我想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日常生活之枯燥,也不只在本地,不如此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人们一有点钱再有点闲,就离家出走,以及随便什么地方,游客都如此之多。难怪黄山的门票要涨价,人多呀。既然火车票在过年前后涨价是合理的,黄山的门票涨价,又有什么好争论的呢?我惟一奇怪的,是北京为什么不卖票。买票进北京,不是件很好的事吗? 旅游是“特色经济”最明显的构成(在许多小地方也是惟一的手段)。如果一种特色不能卖钱,这特色又有什么用呢?或曰:保持文化的骄傲。但多数县里,旅游局与文化局或者比邻而居,或者在一栋楼里办公。不过,小地方与大地方不同。小地方卖卖门票,也就够过活了;大的区域,很难指望旅游本身来发财。像本地这样缺山少水的所在,挖掘地方特色,更是多出于文化的动机。现代社会,天下周流,各省市还如此希望有自己的文化个性,令人感动。而向环境和历史要个性,则又是没办法的事。 人们常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那么,我们今天的文化,今天的建筑,会让后人留连吗?这个问题,可能会让许多人面有惭色。我想,也用不着很脸红。今人眼中无特色的事物,后人眼中未必如是。何况,就算我们未能创造出可供追思的事物,至少开始小心保存前代的遗物,不再乱烧乱砍了——后人的事情且放一放,较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自己如何评价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个性?我怀疑本时代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不甚乐观。 小到一个地区,大到一个民族,文化个性体现在哪里,哪里体现得更多?是历史还是现在?是风景区还是街道?是歌声桨影还是日常生活?这让我想到一件事。离北京奥运会还有三年,已经在征集开幕式和主火炬点燃的方案。早吗?一点也不早,三年时间未必够人们思考自己的特色。 兵马俑在大运会上演过了,飞天也飞过了;腰鼓虽响,总不能从亚运会敲到奥运会,灯笼再红,似也不宜从雅典挂到北京。据说,因为过分劳累,连大熊猫都不好再当吉祥物了。还剩下什么呢?可真让导演们伤脑筋。让我伤脑筋的则是,为什么我们当特色拿出来的,总或者是古代的,或者是边缘的?当今生活,主流文化,创造性就那么弱,审美价值就那么低,能表演给世人看的就那么少? 一种可能是,就那么弱,就那么低,就那么少。第二种可能是,我们自己身在庐山之中,看不到日常生活的价值。第三种可能是,我们采取着游客或旅游局的姿态。所谓游客的姿态,就像前面所说的本地的出游者那样,追求一种伪经历;所谓旅游局的姿态,就是将什么都表演给人看。 或许还有别的可能,或许兼而有之,我担心,导演会不会又把好端端的一个开幕式,办得像个历史展览加旅游区介绍?这是没准儿的事。文化上急于证明,经济上急于发展,都可能使我们看不见自己的真正特色,或者,使强调特色,成为一个民族最大的特色。 刀尔登:六十年代生人,中文系出身,做过行政、研究、编辑等几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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