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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开罗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4月04日 15:37 21世纪经济报道

  永恒:法老的开罗

  如果说罗马是“永恒之城”,那么,永恒之外还有永恒么?

  早上醒来,拉开窗帘:淡淡的阳光下,街道跟这设施老旧的酒店一样乏味。头回转了一半,突然停住,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再转回去,在层层叠叠新旧参差的房顶的尽头,
在数不清的鱼骨天线和卫星锅的上端,是什么?

  是两个轮廓简洁清晰的方锥体。阳光突然猛烈,远处的反光瞬息而至,哗地一下刺痛双眼。那便是Pyramids,法老胡夫和哈夫拉的金字塔。

  在开罗,每天都要遭遇这5000年前的巨大存在。市中心交通拥堵,汽车要从外环高架路迂回,必须从它们脚下绕过。接近了,稍小些的门考拉金字塔便浮现出来,还原成历史课本上的经典插图:吉萨(Giza)的三大金字塔。

  “当亚历山大大帝来到此地,开罗对于他而言,比他对于我们更为古老。”这是开罗人喜欢玩的一句吊诡。尽管那时开罗还不叫Cairo。

  确实,这种文明距离我们如此遥远,以至于当它接近尾声时,古希腊才刚从神话时代中醒来。在这里,体积庞大的证物随处可见。

  北郊的赫利奥波利斯(Heliopolis),开罗国际机场候机楼的对面,竖着一根20米高的方尖碑,那是古埃及中王国时期(前2134-1778年)苏门赛鲁特一世法老的遗物,那里曾是太阳神拉的神庙。其时距离辉煌的金字塔时代,已过去了700年。同时期的古墓壁画上,一位竖琴手吟唱这样的歌词:“庆贺欢乐的白日,不要悲伤,谁也不会将幸福携去,而死去的人儿,魂不再来。”

  现在的埃及人大都是阿拉伯人,信仰伊斯兰教,然而在阿拉伯世界里,他们的开放程度让人吃惊。在波斯湾地区满目皆是的黑纱妇女在开罗少之又少。对于开罗妇女而言,头巾虽然仍是一种宗教习俗,但更多的是时尚装饰,是挡风挡太阳挡沙子的实用装备。她们的长袍色彩纷呈,有的干脆就是牛仔裙。

  阿拉伯文化在遭遇法老遗留给这片土地的礼物之后,经过长时间的角逐,方才孕育出如今的埃及。阿拉伯人有一句谚语:“什么都怕时间,时间却怕金字塔。”他们也曾剥掉金字塔的外壳(一层白色的石灰岩),用于建造自己的城墙和清真寺。但金字塔依然耸立,如利比亚沙漠边缘不灭的巍峨山峰。

  在如此悠长而顽韧的注视下,埃及人的心态和视野不得不多元。他们信仰自己唯一的真主,但对于这片土地的古老主人充满尊敬和欣赏。在开罗,许多街道和建筑物的名字,都来自古埃及权势煊赫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火车站广场中央竖着他的石像,是货真价实的出土文物。埃及的货币上,正面是古埃及不同时期的雕刻或壁画,背面是各种造型的清真寺。在考古学博物馆,艺术学校的女生裹着头纱,细致地临摹古代的裸体神像——而传统的伊斯兰艺术是禁绝任何人和动物的形象的。

  还有一个事实,在这个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的国家,太多人依靠法老的礼物生活:导游、司机、侍应生、牵骆驼的小孩、画纸莎草画的手工艺人……当一位小贩千万次地向人讲述18岁早逝的图坦卡蒙法老与王后的爱情故事,他自己会不会被那穿越4000年的深情感动?

  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安然地躺在这座城市,图坦卡蒙的金面具丝毫未曾褪色。吉萨的金字塔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所有过客:柏拉图、希罗多德、恺撒、拿破仑……跟中国人关系最密切的是:1943年,在金字塔脚下的米奈宫饭店,罗斯福、邱吉尔、蒋介石,还有宋美龄,商讨并发布了《开罗宣言》。

  在饭店的游泳池,金字塔投下完美的倒影,正如它们在历史长河中的永恒身影。

  信念:基督的开罗

  在平日你无法辨认出他们。他们一样说着阿拉伯语,妇女也一样裹着头巾。只有在礼拜日(周五)的上午,你有可能听到那从历史深处复活的语言和诗歌。

  他们见证了基督的童年时代,他们把古朴的信念坚守了2000年。他们是科普特人(Coptic),占埃及总人口的10%这一比例在阿拉伯人统治的1000年间未曾改变。与突兀在外的金字塔相反,这里是最隐秘的开罗。

  无论是古埃及最早的首都孟菲斯(Memphis),还是“太阳之城”赫利奥波利斯,都是后来才被纳入“大开罗城”的范畴。而这个被称作“Old Cairo”(旧开罗)的狭小地块,位于今日开罗中心城区的最南端,是开罗城真正的起点。2000年前,这里叫做“埃及的巴比伦”。

  在低于地平面的中世纪石板小径上缓行,不时看见牵着小孩的家庭匆匆赶路。小径入口处一块木牌上的两行英文刻着:“圣家庭曾在此避难。”

  小径的左边是简朴的低矮住宅,没有伊斯兰色彩;右边是高耸的堡垒式教堂,逆光仰望上去,灰白穹顶上的十字架让人恍惚。那教堂的形制比欧洲的更为古老。在这不到1平方公里的区域,曾有20座以上的教堂,而今还剩下5座。

  从一片墓地绕出来,街上已经空荡荡。一种奇妙的吟唱声在空中浮动。自称是法老后裔的科普特人开始了向上帝的祈祷。他们只有在这时候才使用科普特语,据说是古埃及语的嫡传。

  “科普特”是古希腊人对“埃及”这一词汇的误读。在著名的克里奥帕特拉女王死后,埃及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公元前后,新兴的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都把远离帝国权力中心的埃及作为逃避迫害的避难所。

  “上帝的天使在约瑟夫梦中对他说,‘起来,带着孩子和他的母亲,逃往埃及,停留在那,直到我再给你捎去信息,因为希律王将寻找这个孩子并要杀害他。’”(《圣经.新约.马太福音》)

  巴比伦人收留了圣母和襁褓中的耶稣。在他们避难的洞穴上方,后来建起了圣乔治教堂(St Sergius Church)。公元40年,圣马可到达亚历山大城开始传教。在罗马帝国承认基督教为国教之前100年,几乎所有埃及人都已经成为基督徒。

  现在,很多人把科普特教会当作希腊正教的一支。其实,不仅相对于阿拉伯统治者,即便相对于现在的主流基督教派来说,科普特人都是“异类”。他们所信奉的教义仍然是基督教诞生初期的“单性论”。自从他们的领袖,亚历山大的主教Didaskalex在公元451年被拜占庭教廷宣布为“异端”,科普特人就开始艰难地维系自己的信仰,不断抵抗来自东罗马帝国的镇压。随后到来的波斯人和阿拉伯人都没能让他们放弃自己的信念。亚历山大衰落后,科普特人自己的教皇迁到开罗,传承至今。而邻国埃塞俄比亚的天主教也属科普特系统。

  在开罗定都的历代阿拉伯政权都没有对科普特人采取赶尽杀绝的政策,尽管每逢动荡的时候他们也会遭受一些排挤。在今天的开罗,科普特人与阿拉伯人和平共处。采访过的一位旅行社经理说,虽然他是穆斯林,但他最亲密的一位朋友就是科普特教徒。科普特人并不因为属于“少数派”就处于社会边缘,相反,他们大多从事商业和技术性工作,还出了不少高官,最著名的便是联合国前秘书长布特罗斯·加利。做科普特人还有一个“好处”:在伊斯兰区的市场上,也有不少科普特人开的首饰店,每天,当阿拉伯同行做晚祷时,他们仍然可以做生意。

  在旧开罗的一扇木门上,看到一位小女孩画的粉笔画:近景是圣乔治教堂,四周有许多穿白袍的小人正准备做礼拜;远景是清真寺的尖塔;中间是一群飞翔的鸽子。

  在千里之外基督的诞生地,何日才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魔镜:伊斯兰的开罗

  “给我一张地图,我将为你建造一座城市;给我一枝铅笔,我要给你画开罗南部的一个房间……在开罗专售进口鹦鹉的大街上……成排的鸟儿在争吵中又叫又唱,让人看来像是一条用羽毛装饰起来的街。” (《英国病人》)

  没有看见鹦鹉,但流动的色彩和喧嚷的声浪有过之而无不及。穿过开罗南部的诸多市场:食品街、香料街、首饰街、香水街、铜器街、乐器街……毛驴拉着它的主人和货物碎步嘚嘚而过;远处大街上交通拥堵的汽笛声如背景交响。

  巴扎之王,是汉恩·哈力力(Khan al-Khalili)。如果在错综复杂的小巷网络中迷路,不必惊慌,在某个拐角,抬头总能看见侯赛因清真寺或爱资哈尔清真寺的尖塔,那是指路的航标。

  每位店主都热情似火,都会用英语说“I'm not Alibaba.”在这里,阿里巴巴不是那个快乐的青年,而是“漫天要价”之意。如果他弄清你是中国人,多半会开始揉自己的太阳穴,向你讨一盒清凉油作礼物。不必为满地五光十色的假古董晕眩,在这些密如蜂巢的店铺的上方,是14世纪的奢华阳台,或者11世纪的精致拱门。

  在侯赛因广场边上的那一溜埃及式咖啡馆,或者说“水烟馆”中,找到“埃及的福楼拜”、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马哈福兹经常流连的那一家,可以坐下来尽情地观看开罗人。

  开罗人并不以勤奋工作闻名,相反,他们对休闲的无比投入令人惊叹。政府机关的上班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2点。他们在下午4点或5点吃午饭,晚饭就得到夜间10点、11点了。主妇们购买宝石戒指的热情到零点过后仍不会消散。年轻的情侣一人一盏半人高的水烟灯,对坐谈心正是时候。凌晨2点,某些大街上仍在塞车;欢腾跳荡的阿拉伯歌曲的节拍,仍兴致不减地灌入宾馆房间。

  在1300年的时间里,无数阿拉伯王朝在眼皮下更迭,开罗人早已处变不惊。从公元642年的“帐篷之城” Fustat,到969年的“胜利之城”Qahira(用意大利语发音正是“开罗”),再到14世纪的“千塔之城”开罗,这座城市在新月下不断生长,成为伊斯兰世界的一个神迹。

  在穆盖塔姆高地,12世纪阿尤布王朝建造的萨拉丁城堡内,苏莱曼·巴沙清真寺的大拱顶传递16世纪奥斯曼王朝的余威。而19世纪的穆罕默德·阿里清真寺高高在上。在它华丽的大理石柱廊下向岗下眺望,10世纪土伦王朝的艾哈迈德·伊本·土伦清真寺和14世纪马姆鲁克王朝无比豪华的苏丹·哈桑清真寺历历在目。

  不管最高统治者是来自大马士革、巴格达或法蒂玛的哈里发,是本土的苏丹、王公,还是阿尔巴尼亚的将军,开罗人都有本事把他们的印记融为一炉。在尼罗河两岸,农民和手工业者的生存方式同河水的涨落一般,千年来没有太多改变,他们源源不断地向这个红海、地中海交汇处的最大集市供应商品,也供给开罗人永远鼎沸的生活。

  整个“伊斯兰开罗”都是世界文化遗产。然而这个大部分仍被中世纪的城墙围绕的地区,并非死的或活的“博物馆”,而是一刻不停息的真实的生活。如同《天方夜谭》中的一面魔镜,它映射并包容万般世态。老的清真寺可能正在倾颓,新的清真寺仍在向上拔节。

  每周五的中午,魔镜转到它最凝重的一面。城区的上空钟声长鸣,千座尖塔的顶端传来深沉的召唤,所有的人肃穆地涌向自己的圣地。那一刻,整座城市在同一种声浪里沉浮。

  祈祷散场后,草地上满是野餐的人群。欢乐再次开始,魔镜再次斑斓。而外来的过客,可以趁大清真寺里尚未熄灯,脱了鞋溜进去,躺在地毯上,仰望金碧交辉的穹顶下漫天星斗,做一个关于飞毯和阿拉丁的迷梦。

  红尘:现代的开罗

  你必须把开罗的混乱和烦嚣当成一种魅力。

  挤在似乎是1960年代车型的丰田的士里,在高架路上的车河中左冲右突,向市中心靠近。在一大片老旧的标致、大宇、雪佛兰中间,也不乏奔驰或宝马。耳边轰响着当下最红的女歌手Sameera saeed 的情歌Belsalama belsalama。旋律跟行车的节奏无比吻合。破败的楼群间,光鲜亮丽的巨幅广告牌闪过的频次加密,阿拉伯美女的脸孔和帅哥的目光混杂成另一种跳跃的节奏,失却了具体的形象。

  海湾战争时,萨达姆曾经下令在电视上播放美军女兵开车的镜头,以这“有伤风化”的场景激怒伊拉克的民众。而在开罗,开车的女子并不稀罕(当然她们不会当的士司机)。她们甚至会跟男人和孩子们一样,对一切跟她目光稍有碰撞的外国人摆摆手,大笑着说“哈罗”。

  汽车越过尼罗河上的大桥。桥栏边的情侣大方地依偎,像极了上海外滩。女性的开放风气,构成开罗的另一种魅力。在埃及国家新闻中心碰到的中层官员,全是女性。埃及国民银行战略研究部的女总裁,有着菲律宾总统阿罗约那样的气质;而埃及旅游部的女新闻发言人,美得像凯瑟琳·德纳芙。20出头的Marmors刚从Ain-Shams大学中文系毕业,很满足于现在的导游工作。她的工资比男同事还高,而最让她得意的是,她正在替一位男同事写“情书”,追求一位北京的女导游。在电视上,埃及的女明星穿着露脐装歌唱舞蹈,甚至有一位扮成女吸血鬼引诱情郎。

  尼罗河东岸,开罗的Downtown出人意料的整洁优雅,不枉“花园城”的美称。街区、建筑、林荫道、露天咖啡座,充盈着古典法式风情。拿破仑在1798年的短暂入侵,对埃及人的影响似乎比英国人后来长达80年的半殖民统治还要深刻。近代以来,在很长的时间里,埃及上层社会对学习法国文化的热情,与法国人对古埃及文明的痴迷程度相当。流风所及,今天开罗的小商小贩不一定会说“Thank you”却都会说“Merci”。

  1863年,埃及“近代化之父”、阿拔斯王朝的创立者穆罕默德·阿里的孙子伊斯梅尔当政。他在法国受过教育,决心改造自己的首都。他聘请法国、比利时、意大利的建筑师,穷十年之力,在老城区的北部,营造出一个全新的“尼罗河上的巴黎”。1869年,苏伊士运河开通,开罗一时间成为全世界银行家和投机商人云集的“淘金城”。

  然而,伊斯梅尔未能很好地区分国家财政与个人金库,对大型工程的热爱诱使他不断欠下国际债务。1882年,英国将对埃及的财政管制升格为军事统治。阿加莎·克里斯蒂曾在英国治下的开罗度过她夜夜笙歌的少女时代,并以开罗为背景创作了第一部长篇小说《白雪覆盖的荒漠》。

  经历过1952年的独立革命和随后“国父”纳赛尔实行的“阿拉伯式的社会主义”,1970年代萨达特总统推行亲美政策和“经济开放”,埃及和开罗匆忙地踏入现代社会。开罗城不断地向北和向西扩张,跨过尼罗河,把附近所有历史时期的古都全部囊括,也营建了纳赛尔城、媒体城等等新城区。今天,大开罗的面积达1.7万平方公里,人口1900万。在西面的田野里,简易的红砖楼房仍在成片地增长。市中心的尼罗河两岸则不断地有高楼突起。所幸这些楼房大都采用了比较庄重的色调,也绝少玻璃幕墙,没有从整体上破坏这座城市的古朴气息。

  今天的开罗也许是最“美国化”的阿拉伯城市。这不是指城市面貌,而是指人们的生活状态。麦当劳在这里是如此风行,当然,那些“国际标准”的食品还是换成了“阿拉伯口味”。年轻人热爱一切美国电影和音乐。向导阿里27岁,开罗大学商科毕业,最爱朱利娅·罗伯茨,尽管他看过的这位女星的最新影片只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他业余开了家眼镜店,小日子颇为滋润,不像父辈那样急着结婚生子。他号称自己在土耳其和俄罗斯各有一位“跨国女友”。

  傍晚时分,尼罗河中的杰济拉岛,在187米高的“开罗塔”顶端眺望:西南面,金字塔的剪影远远地在晚霞中浮动;东南面,穆罕默德·阿里清真寺的尖塔挑破暮霭;正南面,教堂区的十字架隐隐闪现;东北面,花园城华灯初放。脚下,尼罗河滔滔北上,无数风帆正举,游艇上开始响起“肚皮舞”的靡靡音乐。

  古老、摩登;宁静、嘈杂;整饬、混乱;富贵、贫困。开罗正是一个巨大的Paradox一切都很分明,又浑然不可割裂。而在阿拉伯语里,埃及人把开罗叫做“Masr”——“埃及”的同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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