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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连岳
语文水平的提高(无论任何一种语言)，只有一条方法可行——理解力要加强，就得大量阅读；写作表达能力要突破，少不了艰苦的训练和尝试。也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大幅度降低全民的语文水平——可供阅读的文本极少，同时限定了表达的范围；换言之，在严苛的文化高压与管制期间，是语文水平最低的时期。
现在当然不太存在这种不幸的文化背景，相反，随着网络的迅速普及，它成为最新型的知识工具，各类文本可以无限量提供——从经典到垃圾；而写作空间也扩张到极大——从公共论坛到私人博客，自由表述日益成型(哪怕它现在的影响力不大)。
在这种新情形之下讨论语文教育，就会发现，多年以来围绕语文教科书的争议，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正反双方都站在同一个前提之下：语文教科书若是编不好，就将贻误一代学生，乃至严重到祸国殃民；于是大家都提供了一套自认为千秋万代可以传颂的文本，争论不休。文无第一，文字不可能有硬性标准——《论语》够好了，可流变成八股，也就无味了；《红楼梦》很伟大了，有人照样能读出“淫”；《三国演义》有封建愚忠；《水浒传》有暴力倾向；《西游记》违背了无神论常识。从余秋雨先生宣布封笔憋死大家以后，没有歧义的教科书文本，就再也找不到了。
今年高二学生第四册的《语文读本》，增加了新内容，王度庐的《卧虎藏龙》和金庸的《天龙八部》两篇武侠小说的节选内容，分别排在第五课和第六课，并合为一个单元，取名为“神奇武侠”。金庸的作品选择了《天龙八部》第四十一回“燕云十八飞骑，奔腾如虎风烟举”，讲的是萧峰到少林寺救阿紫，在山上力斗丁春秋、慕容复、游坦之三大高手一节。
武侠小说的阅读经历证明，这短短的一节，不到十五分钟就可以读完。就是这十五分钟，编写者认为，金庸把江湖传奇与历史风云、侠义柔情与绝世武功、人生哲学与民族文化传统熔为一炉，开辟了武侠小说的崭新境界，使武侠小说的可读性和文化品位都得到提升。而反对者还是那些老话，武侠小说作为一种娱乐性的文学形式，其思想境界不高，如被选入教材，难以对学生起到良好的引导作用，武侠小说里面的打杀场面和言情描写会对学生产生不良影响。
我有朋友站在两个不同阵营之中，所以我的结论是，支持者与反对者，都说得很好。不如就让高二的学生自己去决定吧，他们现在多数已经过了18岁，在许多国家，任何一种文字都可以读了，“18禁”对他们不再起作用。况且，金庸的作品并不是“18禁”，他的正版及盗版书随处可见，学生们早就通读了，我自己就是在14岁读了他的作品，现在的学生应该会更早一些。选不选入教科书，只是有点象征意义，对阅读者的影响力，早已经完成，不选，不能减一分，选，不能增一分。
也许反对者会说，编入教科书，就有了“钦定”的身份，表示其值得鼓励，从而对学生产生心理暗示。这种心态还是在继续掩耳盗铃，既不尊重成人学生们的思维能力，也否认教科书之外的文本力量。杨朔先生的文章，仍是绝对正确的教科书文本，简单好学，尤其是结束时翘尾巴歌颂一下劳动人民，可除了偷来作为应试作文的必杀技，有几个学生私下会这么写文章？
语文教科书，好也罢，坏也罢，其实就是老鼠尾巴上长不长疮，长了，脓也不多；不长，也就一条健康的老鼠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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