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

　　房产税俨然已经箭在弦上。相关政府部门不断在各种场合吹风，为房产税的出台造势；与这些部委关系密切的专家不断放出风声，说明年上半年必会出台。有的地方已呼之欲出了，比如深圳，媒体报道说：深圳市政府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深圳市委市政府会同各部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房产税在深圳试点，2月内将在深圳实施，可能早于上海、重庆成为“国内第一个房产税征收试点城市”。

　　一两月太久，只争朝夕，如此迫不及待，堪见地方政府在征税加税、掏百姓腰包上的积极和亢奋。房产税，对多数人来说是一种比较陌生的税种：征税是否正当，是否有必要征，以什么标准征，必须经过何种正当程序？社会在这些问题上根本未达成最基本的共识，众说纷纭，反对声很大，离一个成熟的征税方案尚很远很远——如此混沌的情况下，地方政府就急吼吼地要开征新税。

　　在西方发达国家，征税是日常政治中最重要、最核心、也是最严肃的事。一个税没征好，很可能就会断送一个官员的政治生命，力挺新税的官员不得不引咎辞职。一个新税种，不讨论个三五年，不经历数次被议会打回的命运，政府不作无数次妥协和修改，是很难获得通过的。可是在中国，如此重要的房产税，在某些地方政府那里成了儿戏，管它成不成熟，管他同不同意，领导们开个紧急会议，先“税”了再说。

　　官僚们当然可以潇洒地先“税”了再说，毕竟，他们住的是福利房，税多税少与己关系不大，相反，这种税收起来后，将会成为政府在土地出让金之外又一大财源——别不相信，一个叫贾康的“政府牌”专家，不就已经替地方政府憧憬起税的美好未来：应让房产税和资源税成为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官员们闻税起舞，政府闻税则喜，作为税收承担者的纳税人，却必须追问：这种假“调控高房价”之名的税收得正当和合理吗？

　　其一，房产税显然是一种财产税，是公众为拥有房屋这种财产而纳的税。西方许多国家征财产税，因为公民的私有财产能受到法律的保障，公民能从自己的财产中获得稳定的收益和保障——为这种财产纳税是正当的。可我们公民的私产，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保障。就说这作为多数民众最大私产的房屋，最大的产权不过只有70年，为仅有70年产权的财产支付财产税，是不是很不公平？而且，即使70年，很多时候也得不到保障，一声拆迁令下，房子轻易就被推土机推掉了。这种产权现实下，房产税十分可笑。

　　其二，在土地出让金占了房价多半部分的现实下，房产税很不合理。房子是建在土地上的，人们买房很大程度上就是在买土地和空间——人们既然为买房付了那么高的土地出让金，再征房产税就很牵强了，无疑是一种重复收税。这个问题上，任志强说得不错，所有实行房产税的国家，房屋持有前相关环节的门槛会大大降低，而我国现在有土地使用费、农田占用费等一大堆，还有增值税、营业税等。地方政府卖地时早征了70年的土地出让金，之后再征收房产税就与抢钱无异了。

　　其三，合法性问题。无代表，不纳税；代表不同意，不能随便税——这是基本的宪政和法治常识，房产税这么重要的税种，当然应该像车船税立法一样，须由全国人大去立法的。可地方政府急吼吼地要征的房产税，根本没经过全国人大，而是依据那个1986年通过的《房产税暂行条例》，这显然是不合法的。不经正当法律程序开征新税，不经民选代表同意就掏老百姓的腰包，与掠夺无异。

　　……

　　房产税在当下惟一勉强正当的理由，就是调控房价和打击炒房——其实，这个能取悦舆论的理由也未必那么理直气壮。这种涉及多数人利益的重要税种，是不能为了某种权宜的、功利的目的而推出的。今天房价高企就出房产税打压之，明天房价大降了，是不是就要取消这个税？税收，尤其像房产税这样重要的税种，应该是严肃并稳定的，能给公民一种稳定的利益预期，而不能为了某个飘忽的行政念头今是昨非。无恒产者无恒心，挤了许多年小房子的人，昨天刚耗尽毕生积蓄并东拼西凑借钱改善了自己的住房，明天突然要课加重税，这就让国民很心神不宁了。

　　即使“打压炒房”的理由站得住脚，那必须对房产税进行精准的设计，拿出一个合理的税收方案，告诉纳税人：这个税确实是只针对那些有三套、四套房的炒房者的，而不会误伤那些合理改善住房条件的民众，不会让那些“只是买房自己住”的民众承担一分钱的税。也就是说，政府要进行精准打击，锁定豪华住宅、多套房产、投机客购买的房产为主要征税对象，而不能像以往那样，又是掏中低收入者的腰包。可是，有这样完善和成熟的房产税方案吗？

　　不要跟我说什么“无法避免会误伤一般居民”。一个奋斗了一辈子的人好不容易改善了自己的住房，举全家之力将30平方米的房子换成了100平方米，政府已经通过天价土地出让金从他身上捞了一笔，再以房产税捞他一笔，那么毫无疑问，这种税就是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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