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评论员周飙
在当今的传播环境中,企业,特别是生产大众消费品的企业,需要留意的一个风险是:你随时可能在毫无过错的情况下,被一阵你无法预料的传播风暴所秒杀;霸王是最新的牺牲品,在《壹周刊》的“致癌”报道面市后两个交易日内,它的市值蒸发超过20%,此后随着事态逐渐明朗、药监局检测结果公布,股价有所回升,但与事件之前相比仍有15%以上的差距,而此事的最终影响,还要等今后几个季度的销售数字出来才能看清。
从某种角度,可以说霸王是自食其果,今天它所遭遇的灾难,虽不是它一手造就,却是它所积极参与和推动的那个潮流所结出的一个苦果;近年来所掀起的绿色天然有机潮流,是一场混杂着五花八门的乡村怀旧情绪,缺乏清晰的理论基础、甚至基本概念都难以界定的时尚运动,文人墨客纷纷随风鼓噪,许多企业也乐得随声附和甚至煽风点火,反正往产品里掺点精华素或弄出点中药味也增加不了多少成本,却能制造出许多广告题材。
这方面,霸王可算是急先锋了,其差异化营销策略和广告诉求中,纯天然口号俨然成了重点,功效和质量反倒是其次了;直到本次事件之前,它的策略都颇为成功,算得上玩弄纯天然概念的老手,有意思的是,就在他倒霉之后几天,其对手浪奇就宣布正在研制以纯天然植物油为原料的MES。
从天然有机潮流的杂乱诉求中,大致可以归结出一条主线,就是抵制以现代工艺生产的化工产品,特别是以石油煤炭为原料的化工产品,而倡导以传统原始工艺生产的生物制品;然而,无论从消费者健康还是环境影响考虑,都没有证据显示天然有机产品比化石矿物产品更好;以环境影响论,多使用化石原料显然会减少人类活动对生态资源的索取,降低环境压力,化工生产过程有污染,但有机产品生产的污染并不少,只是不像大型化工厂那么集中显眼罢了,同样的产量,有机产品占用的土地和投入的劳动力都至少高出一个数量级。
以消费者健康论,也没有系统性证据显示有机产品更安全,相反,现代化工生产通常会得到分离和提纯的较简单物质,再按确切比例混合成最终产品,其成分组成是易于精确描述和控制的,因而其健康影响也有可能作出评估,而生物原料和传统工艺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其成分之庞杂和不确定,使得安全性几乎无从评估,高度依赖于生产环节的各种随机因素。
对化工产品的莫名恐惧,一方面出于人们反感“非自然获取过程”的自然主义倾向,同时也是出于对“毒性”一词的误解;其实,离开用途、浓度和剂量而谈论毒性是毫无意义的,比如经常残留于洗涤剂中的二恶烷,证实其致癌作用的实验,是用二恶烷浓度高达5000ppm的食物,连续饲喂小鼠达两年,而在100ppm浓度下,并未发现致癌作用;问题是,许多低剂量下无害的物质在高剂量下都可能是有害的,试想,假如你用氯化钠饱和溶液连续大剂量饲喂小鼠两年,结果会如何?用纯酒精呢?用50%的醋酸呢?
实际上,对于单纯物质的安全性,业界执行着很高的标准,比如FDA对食品添加剂的安全剂量规定,通常比其最小有害剂量低两个数量级;相反,对于纯天然的传统产品,则完全是另一种标准,因为是自然产生而非“添加”的,许多早已被确信有害的成分,得到了十分宽容的对待;比如亚硝酸纳,作为防腐和着色剂被广泛使用,安全剂量是0.1mg/kg体重,而国标的添加限量是0.15g/kg,即,体重60公斤的人,吃一两合格的肉,也可能遭受损害,更何况,许多用传统工艺腌制的肉食,亚硝酸盐含量远远超出上述限量。
除了腌制,许多传统天然有机食品工艺,比如腊、熏、烤、酱、卤、臭、霉等等,都会产生各种致病物质,若与现代工艺执行同等标准,这些工艺恐怕早就被禁止了;当然,我并不主张禁止这些传统工艺,相反,我庆幸它们得到了保留,才让我在今天有机会享用这些美食的同时,品味传统生活方式的韵味。
健康和安全风险是一种代价,但避免它也需要付出代价,丧失传统美食就是代价之一,我们都会在各种代价之间权衡,如果你因为洗发水里低于安全食用剂量两三个数量级的残留而放弃它为你带来的便利,这显然不是笔好买卖;化学这个词不值得令你恐慌,我们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是个化工厂,时刻发生着复杂的化学反应。
一种经常听到的辩护是,依传统方式生活的人很少得癌症,正是现代工艺带来了癌症和各种新奇的疾病;这么说的人没有注意到是:首先,传统社会中,多数人活不到有机会得癌症的年龄,其次,传统社会的人们很少有机会被诊断出他的确切病症。
我能体会并同情有机人士的怀旧情绪,但他们不必为它披上一件科学的外衣,并基于此而对现代化工工艺采取非理性的抵制立场,特别是当这股潮流影响到立法和公共政策时,它将大幅抬高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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