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经济应“捆住”美联储

　　窦含章

　　当美联储的印钞机开足马力时，全世界都会因恐惧而颤抖。

　　不管是在纽约，还是在伦敦，也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利雅得，只要你持有美元，你就不得不看美联储的脸色行事，因为它的一个政策，足以改变你财富的多寡，决定你将成为富翁，还是穷光蛋。最新的例证发生在3月18日。当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宣布将在半年内收购3000亿美元长期国债，并购买8500亿美元与“两房 ”相关的抵押债券时，全世界的市场参与者都认为，这是美联储印钞机将开足马力的信号。于是，在一片恐慌气氛中，投资者纷纷卖出美元，买进其它各类资产，导致美元指数应声暴跌2.9%，创下二十多年来最大单日跌幅，而原油、黄金、铜等以美元计价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则出现了暴涨。

　　美联储对国际市场的巨大影响力来自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和最主要的贸易结算货币，美元在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中占据着支配地位。全世界几乎所有大宗商品都以美元为结算货币，无数人创造的无数财富也都储藏在这小小的绿色纸钞之中。美联储作为美元的发行机构，通过控制美元的供应量就可以间接操控全球市场，决定无数财富的价值和再分配。因此，美联储不同于世界上其它任何央行，拥有着影响世界经济的无上权力。

　　美联储能够影响世界，但世界却无法制约美联储。根据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成立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虽然被赋予了稳定国际汇率、促进会员国收支平衡等职能，但它却始终未能对美联储形成真正的制约。当1971年美国违背承诺，放弃美元与黄金的固定汇率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未能阻止；当美国的财政和经常账户双赤字飞速膨胀，严重危害世界贸易平衡之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同样无能为力。

　　1971年美元与黄金脱钩以后，美联储把美元变成完全以美联储信用为依托的债券，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想发行多少，就发行多少。这意味着，美联储事实上已经获得了通过对供应量的调控随意操纵美元升值或贬值的绝对能力。在理论上，只要美国认为有必要，美联储甚至可以让美元贬值成像津巴布韦元一样的废纸。

　　不受制约的权力，必定惹出祸患。美联储的“滥权”，最终引爆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2001年以后，由于美联储过度使用货币手段刺激美国经济，不恰当地采取长期的低利率政策，导致美元不断贬值，直接催生了房地产泡沫和金融衍生品的畸形爆炸式增长。当房地产泡沫破灭时，危机沿着次级抵押贷款及其衍生品的链条迅速向全球金融市场传导，其危害成几何级数放大，直至将全球世界经济拖入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

　　事实证明，由美联储根据美国一国利益操控美元的体制，已经成为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中，最不合理、最不公平、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制度缺陷。它不仅引发了国际金融危机，同时也对世界经济走出危机构成严重障碍。

　　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世界上要求改革现有国际货币金融体系的呼声日渐高涨。影响较大的主张主要有三个：实现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回归金本位和在现有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基础上加强监管。三者中，前两者并不可行。

　　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的目的本来是降低单一储备美元的风险，可是储备货币多元化却又带来欧元、日元、英镑或人民币汇率波动产生的新风险。如果将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结算货币多样化，那么交易商就要买许多新账本记账，并在每天关心价格涨跌的同时，还要不断在各种货币之间进行换算，国际贸易和金融市场的交易成本必将因此大幅增加。

　　世界重回金本位同样不现实。想一想，当我们买一听可乐或一双袜子时，店家却要求我们支付0.012克黄金，这无疑将是一种既可笑又极不方便的生活。如果为了解决交易难题，再次将黄金与某种纸币挂钩，那么在美元与黄金脱钩30多年后，世界上有哪一种货币有资格、有能力重新与黄金挂钩呢？假设存在这样一种货币，又如何保证这种货币不会重蹈美元的覆辙呢？

　　更重要的是，以美元为本位的国际贸易金融体系并非一无是处。在过去60多年的绝大多数时间，美元本位为国际贸易和金融体系的发展创造了便利条件，极大地促进了国际贸易，推动了全球化进程。而且，经过60多年的时间，美元已经渗入世界经济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中国的巨额外汇储备，还是国际海员出海的工资，整个世界有无数财富都储存在美元之中，如果美元本位被废除，那就意味着世界上无数财富在转眼间灰飞烟灭，全球经济也将被彻底推倒重来，其破坏力恐怕要远比现在的国际金融危机大得多。

　　因此，世界经济要想真正走出危机，只能是在现有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上加强监管。到目前为止，有关加强国际金融监管的主张大多停留在对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以及跨境资金流动加强监管等方面，可是，这些措施都未触及问题的根本。笔者认为，国际货币金融体系改革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如何“捆住”不受约束的美联储。

　　美联储控制着美元就等于控制了全球流动性的阀门，如果不对它进行有效监管，而只加强对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的监管，只能是舍本逐末，效果不彰。如何才能真正 “捆住”美联储呢？笔者认为，制约美联储的办法，就是将其国际化，让世界其它国家共同参与美联储的管理，使其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央行”。

　　首先，美联储国际化，将有利于世界经济的复苏。其它国家参与管理，会使美联储的政策目标兼顾国内国际，有利于提升世界对美元的信心，有利于维护现有国际货币金融体系，有利于稳定全球金融市场，这将为世界经济复苏创造条件。从长远看，美元地位的加强和巩固，也符合美国自身利益。

　　其次，美联储国际化符合世界发展趋势。随着全球化不断推进，美联储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它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对全球金融市场造成重大影响。可是与其权力不断扩大相反的是，其权威性却日益下降。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初，美元之所以被认可为国际储备货币，是因为美国经济占当时世界经济总量的一半还多。可是今天，美国占世界经济总量的比重已经下降到不足25%。实力的相对下降，使美国的实力与美元的国际地位越来越不相称，严重影响了美联储的权威性，而国际化无疑有利于提高美联储的权威性。

　　再次，美联储国际化有利于维护公正。世界上所有美元持有人都是美联储的债权人，如果美联储无视债权人利益滥发美元，导致美元贬值，债权人资产受损，那是不公平的。当前，美国依靠一己之力已经无法将美国经济拉出泥潭，是中国、日本、英国等国不断购买美国国债和各类抵押债券，才使美联储实现经济复苏、物价稳定、利率稳定等政策目标成为可能，让这些在美国最困难时期帮助美国的国家参与美联储管理，完全公平合理。

　　美联储国际化在法理上也并非不可解决。虽然美联储国际化意味着让渡部分货币主权，但这种让渡符合美元在国际市场的支配地位。如果哪个国家的货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那么其央行的决策就会直接影响其它国家的利益，它理应让渡部分货币主权。而让渡部分货币主权也不是没有先例，欧元区国家事实上就已经把本国的货币主权让渡给欧洲央行，这为美联储国际化提供了良好的范例。

　　同时，自身的结构特点也有利于美联储国际化。美联储的结构非常特殊，它事实上是一个半公半私的准公共机构。美国联邦储备体系包括联邦储备委员会、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和12家联邦储备银行，这12家联邦储备银行又有4800多家买了股票的商业银行股东。在这一体系内，通过权力的分散，美国国内各地区的利益都得到了照顾和体现。据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官方网站介绍，目前已发行的美元现金，有三分之二在美国以外流通。那么，只持有三分之一美元现金的利益主体在美联储都有充分的发言权，为什么持有三分之二美元现金的其它国家不能在美国联邦储备体系内拥有股份，并参与管理呢？

　　在全球经济陷入衰退的今天，各国能否团结协作，是世界经济能否战胜危机的关键。如果国际货币体系继续是由美联储坐庄、其它国家因持有美元而被迫参与的赌局，那么各国之间团结对抗危机的意愿就会大幅削弱，对美元的不信任感也会日益加深，国际金融市场就仍将动荡不休，这对世界经济复苏，有百害而无一利。在此危难时刻，世界各国应通力合作，而美国也应正视现实，将美联储变成世界经济发展的稳定器，而不是相反。注：文中的美联储特指美国联邦储备体系，并非单指美联储公开市场操作委员会。(窦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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