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不必补贴富人

　　经验说，政府管制价格，效果则不如直接给穷人补贴。补贴穷人可点对点，是雪中送炭，且富人搭不了便车;而价格放开，又能节约资源使用。一箭双雕，政府何乐而不为呢?

　　看题目，读者多数会同意我的观点吧?本人虽不是富人，但也不穷，不会有嫉富之嫌。写这篇文章，只是为给政府提个醒。按理说，富人有房、有车、有存款，衣食无忧，应多多接济穷人才是。可生活中偏偏有些怪事，穷人收入低，经济拮据，而当下某些政策却反而补贴富人，甚至某些时候，还会让穷人去补贴富人。

　　并非危言耸听。留心观察，身边政府(或穷人)补贴富人的例子不少见。我相信，抽瘦补肥不是政府初衷，但政策实施的结果却如是。空口无凭，且让我说几点个人的观察。为避免偏见，尽量就事论事，必要时有评点，但也力求公正客观。另外有个不情之请，读者不论是否赞同，请稍安勿躁，多点耐心，等读完全文再作评论。

　　第一个例子，是肉禽价格。几乎一致的看法，此番物价上涨是由肉禽价格带动的。进一步的原因，是前年饲料涨价，农民养猪赔了钱，去年养猪少了，市场供不应求，所以价格要上涨。肉禽价格居高不下，经济学说，应对办法是鼓励农民多养猪，增加供给。可想不到，政府却出招平抑价格。肉价受打压，农民心有余悸，不敢放手养猪，供求缺口补不上，肉价当然会持续地涨。

　　政府打压肉价，扬汤止沸，不仅价格下不来，反而压制了农民增收。想深一层，若政府不管价格，农民养猪能多赚钱，猪养多了，市场供应充足，价格自会回落。困难在于，价格短期下不来，城里有人吃不起肉，政府总不能袖手旁观。怎么办?见效快的办法，是平抑价格。但政府这样做，无疑是让农民为城里人提供补贴。殊不知，城里吃不起肉的是少数，政府直接补贴那些低收入者即可。而那些高收入者，日进斗金，肉价高低无所谓。可管制价格，不论收入高低，皆买廉价肉，这不是让农民补贴富人是什么?

　　第二个例子，是大学收费。很多人以为，大学低收费是对穷人有利，其实这个看法是错的。早几年，国内就有学者呼吁提高大学收费标准，结果千夫所指，引来一片责骂。我的观点，现行大学的低收费，不仅只是照顾穷人，同时也照顾了富人，是让富人搭了穷人的便车。说严重点，是富人挤占了穷人的福利，才令一部分穷人的孩子上不了大学。

　　看看人家国外，大学通常分私立与公立。私立大学高收费，富人有钱可送孩子上私立，穷人孩子若成绩好，也可考奖学金上私立;而公立大学，则学费全免，穷人个个上得起。反观我们的高校，名义上是公立，但公立却要收费。所以如此，是因为公立大学多，财政养不起，故穷人上公立也得交钱。这几年，媒体时有报道，穷人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却因交不起费望而却步。与其这样，还不如分而治之，把清华、北大等一批名牌大学推向市场，许其高收费;而政府集中财力办公立，学费分文不取，岂不是对穷人更有利?

　　第三个例子，是居民住宅。近年来国内房价急升，老百姓意见大，是事实。俗语说，安居乐业，天下和谐。可人们买不起房，居无定所，怎会不怨天尤人?面对过高的房价，现在的问题就看政府如何处理。我的看法，用行政办法限房价，不要说做不到，即便能做到，也未必能让穷人得益。道理简单，房价越低，升值空间越大，买房的需求就越高。富人比穷人钱多，手段也多，只要房价低于市价，必会大手购房，囤积居奇，以待日后转手盈利。

　　这方面，经济适用房是明证。政府补贴开发商建经适房，目的是为照顾穷人买房，可结果呢?能买到经适房的多是富人，而非穷人。别处我不知，看一看北京天通苑，在那里落户的有多少是穷人?明眼人早知，在那里买房的不少是大腕明星、豪商富贾和政府官员。这种补富人的结果，当初政府怕是始料不及。其实，照顾穷人住房，大可不必建经适房，补砖头不如补人头，给穷人发购房券，一杆到底，才能让穷人得到真正的实惠。

　　第四个例子，汽油供应。中国人口多，资源匮乏，能耗高，污染重，所以中央要求科学发展，节能减排，此乃国情所定，我们别无选择。但要研究的是，政府如何推动节能呢?以节油为例，有两个办法:一是用行政措施管制价格、限制油供;一是放开价格，用价格调节供求。从经济学角度看，第二个办法可取，既能减少交易费用，又能令稀缺资源实行高效配置。

　　让人费解的是，政府一面要求节油，但同时又不肯放开价格。何以如此?我猜测，政府是担心油价放开，有私家车的人会因加不起油而怨声载道。麻烦也在于此，价格不放开，大家都加得起油，可汽油短缺怎么解决?事实上，眼下国内有私家车的都是高中收入者，限制油价，说白了也是在补贴富人。富人不仅享用了廉价汽油，而且造成的污染还得穷人一起埋单。

　　不用再举例，以上足以表明，补贴富人虽非政府本意，但政府管制价格，结果却是让富人受益。我们既然要搞市场经济，价格是市场信号，高低就只能由市场供求定，哪怕是照顾穷人，政府也不必管制价格。经验说，政府管制价格，效果则不如直接给穷人补贴。补贴穷人可点对点，是雪中送炭，且富人搭不了便车;而价格放开，又能节约资源使用。一箭双雕，政府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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