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会吞噬世界制造业（大势）

　　侯若石

　　近20多年以来，中国的制成品风靡世界市场。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进程中使用频率很高的词组。自1990年以来，中国制造业产值已经增长了近3倍，比全球制造业增长速度快10倍。目前，中国的制成品生产和出口均排在世界第三位。面对中国制造的迅速发展，有人提出，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工厂,在中国制造业的绝对数量面前，发达国家制造业将被消灭，而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生存空间也将被中国制造极度压缩，“中国将吞噬世界制造业”也成了“中国威胁论”的重要佐证之一。然而，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制造业国际分工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中国制造业突飞猛进是否对其他国家制造业构成威胁，与这个大背景有直接关系。

　　中国制造是全球生产体系的一环

　　拿出一台中国制造的某国外名牌

笔记本电脑，在正面，我们会看到两类标记：一是品牌制造商的商标，二是核心部件的标签(如英特尔的处理器和微软的系统软件)。前者负责电脑的系统设计和销售，后者决定电脑的性能。其他主要零部件的标记表明，它们也是不同国家生产的。例如，一个美国品牌笔记本电脑的电池是一家日本企业在中国生产的，硬盘是新加坡产品，内存条从马来西亚进口，主板来自中国台湾省。目前，中国制造的笔记本电脑占了世界的绝大部分，但制造地的标志(中国制造)在电脑背面不太显眼的部位。如果把这台笔记本电脑分拆，可以看到所有组成部分都是由众多企业参与生产的，中国只是从事装配工序。 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制造就是中国参与全球合作。

　　这个现象并不局限在电脑产业。在汽车产业，零部件生产分为系统集成、部件制造和零件加工，由三类不同的企业分开进行，汽车厂商只负责设计、装配和销售。在服装产业，设计、面料、缝制和品牌推广，分散在不同企业。在食品加工产业，养殖、加工、包装和销售的整个生产过程也被分解在不同企业。中国的制成品不是自己独家生产的，而是与国外众多企业合作的产物。这种根据生产过程实现的国际分工被称为世界生产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不同的企业是合作伙伴，而不仅仅是竞争对手。

　　中国制造增加就是中国进口增加

　　由各企业合作生产组成的世界生产体系，改变了传统的国际贸易结构，从不同产品之间的交易演变为同一产品内的不同零部件的国际贸易。一个国家制造业的发展对进口的依赖程度大大提高，以中国为例，1985-1998年，制成品出口的进口依赖程度从15%提高到22%。如果把加工贸易计算在内，则高达50%。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制造的增长就是中国进口的增加。

　　近年来，中国的电子类办公和通讯设备出口大幅度增加，进口也相应增长。2005年，此类产品出口总计为2260亿美元，进口总计为1647亿美元，分别比上年增加542亿美元和360亿美元。其中，半导体芯片出口为204亿美元，进口则高达953亿美元，分别比上年增加43亿美元和215亿美元。这就是说，仅仅是半导体芯片进口就超过了中国的电子类办公和通讯设备出口值的1/3，加上其他零部件进口，进口占出口的比例将更高。中国的汽车和

纺织品等产业也有类似情况。从上述国际贸易数据，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没有进口的原材料和零部件，中国制造会成为无米之炊。如果考虑到引进技术和生产设备等因素，中国制造业的对外依赖程度更高，因此许多国外企业与中国企业都是合作伙伴。正如美国经济学家乔纳森·安德森所说：“中国在为世界其他经济体提供着高端的制造业工作机会”。

　　在亚洲的地区内贸易额中，中国超过日本处于领先地位。与中国同美国及欧盟贸易的顺差地位不同，中国与亚洲的贸易是逆差。2005年，中国对亚洲贸易伙伴的制成品出口为3055亿美元，而进口则达到3639亿美元。在钢铁、化工和机械等三大类制成品的亚洲地区内贸易中，中国的进口都多于出口。以电子类办公和通讯设备贸易为例，2005年，中国对亚洲地区的出口为1058亿美元，进口为1423亿美元；半导体芯片的出口为162亿美元，进口多达852亿美元。这说明，中国参与世界生产体系的主要合作伙伴是亚洲邻国。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就是中国从亚洲进口的增加。

　　中国制造多是本土消费

　　尽管中国制造在快速发展，但其他国家并没有因此受害。在中国所占的市场份额提高的同时，

蛋糕的总量也在增加。此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在中国制造增长的同时，中国国内对工业产品的消费也在快速提高。有研究显示，1997年，中国工业对外贸易的盈余约为470亿美元，相当于全世界制造业总产出的0.2%,而2003年，这个盈余提高到了600亿美元，但在全世界制造业高达35万亿美元的总产出中，其比重微不足道。从这个角度看，与其说中国是“全球制造业”中心，倒不如说中国的制造业立足于本国市场。

　　中国制造也是中国责任

　　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众多企业参与世界生产体系，在同一产品的生产过程中合作，为协调彼此之间的生产行为，国际标准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多年以来，中国制造业企业积极参与国际标准认证，在生产过程中认真执行这些标准，如生产质量标准和企业社会标准。近年来，在可持续发展的大目标之下，国际标准对保护生态环境的要求更为严格。中国政府提出要落实科学发展观，中国企业也在更加积极地执行新的国际标准。

　　2005之后，欧盟实施了一系列制成品生产和使用必须遵循的技术标准。为了执行这些标准，中国企业做了大量工作。例如，浙江的一家电机企业的产品被德国禁止进口，原因只是电机标志牌上的印刷油墨含有有毒物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杭州几家油墨厂家着手改进，研制出油墨的替代品。经历这个事件之后，浙江省建立了电器产品企业与油漆企业技术攻关联合体，研制无毒涂料和印刷材料。2006年，类似的技术攻关专项计划多达103个，总投资11亿元。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制造就是中国责任。

　　当然，世界制造业的竞争是激烈的。在市场竞争中，中国制造与其他国家制造业不可能没有矛盾，发达国家采取的某些标准有压制中国制造的意图。但是，各国企业开展合作生产，才能为消费者提供更完整和更完美的产品，世界生产体系已经是大势所趋。在这个体系中，中国制造不可能是世界工厂，而只是全球制造的一环。中国制造体现了全球合作的成果，它必将推动，而不是妨碍世界制造业的发展。▲

　　(作者是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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