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维江：达沃斯不相信眼泪

　　在变化中的世界如何自处，特别是如何将自己的利益通过国际规则嵌入世界的运行之中，已经越来越成为无论大国还是小国、富人还是穷人都倾注关心的议题。

　　1月24日至28日，世界经济论坛第37届年会在瑞士滑雪圣地达沃斯举行。一时间，这个坐落在一条17公里长的山谷中的东部小城，群贤毕至、冠盖云集，企业家的身形摩肩接踵，政要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学者、记者亦熙来攘往。不过论坛期间最为忙碌的恐怕还不是他们，他们再忙，大致可按照一定的日程按部就班、忙而不乱，而负责治安的军警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前的世界经济已经处于政治化的过程中

　　每年到论坛召开的时候，就有各色人等蜂拥而至，他们高举标语、高呼口号，甚至在激动之中毁坏商店和汽车，让军警防不胜防。去年年会期间，当局索性开了将示威者拒之城外的先例，今年亦宣布戒严。令军警严阵以待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具体的目的也各有不同，他们顶着同一顶帽子：反全球化。

　　如果我们放宽观察的视域，容易看到达沃斯发生的示威，不过是西雅图、华盛顿、布拉格、墨尔本以及哥德堡等一系列反全球化事件构成的“项链”上，并不最为醒目的一颗“珍珠”而已。作为一个非官方的经济论坛，达沃斯为反全球化者所诟病的一大罪状，就是论坛政治化倾向太浓，似乎成为全球化的既得利益者们密谋如何不顾他人死活地扩大既得利益的暗室会议。

　　问题在于，当前的世界经济已经处于政治化的过程中。君不见，一纸“广场协议”可以轻易将盈余化为入超；日前泰国央行的一项决定刚一宣布，立马就让该国股市市值蒸发15%；我国的

出口退税政策若是略做调整，亦可能让大好的出口贸易势头改弦更张。凡有国家或个人的经济活动，就难免有是非得失的计较，要将经济从政治中分离出来，就像要把混在一起的泥沙和食盐分开一样困难，虽然二者看似黑白分明。

　　国际规则带给每个国家的利益是不一样的

　　世界经济的政治化核心在于规则化。国家行为越来越受到各式各样的正式或非正式制度的制约和调整，国家的产出情况、增长情况和发展情况，也越来越依赖于国际制度。这些看似对所有国家同样起作用的制度，实际上却对某些国家尤其青睐，而那些已经从既定制度中，或可能从未来某种制度安排中获益的个人或集团，无疑会极力去维护或争取更大的好处。

　　世界经济论坛，也不外是这个日益庞大的规则系统中的一个零件。以此为中介，参与者归根结底是想借此实现自身或本国的利益而已。如果还有尚称公允的后果，也不过是博弈过程中的一个均衡解。

　　今年的论坛主题已经一语道破天机：变化中的力量格局。它关注经济、地缘政治、技术与社会、企业四个方面的次级主题。细察其内容，大多暗示出既得利益者对后发而至的“新兴市场”的那种“公牛闯入瓷器店”式的担忧和疑虑。

　　且看论坛关心的议题：经济方面有美国经济失衡、衍生品和私人股权资本给全球金融市场带来的风险、中央银行如何联手抵御金融危机、

房地产市场泡沫和能源价格上涨等，核心在于，失衡的美国如何整合现有力量，维持当前的世界经济格局特别是金融格局。

　　在地缘政治方面，会议将讨论伊朗局势、拉丁美洲局势、全球能源布局以及气候变化所造成的多方面影响等。早有经济学家指出，伊朗局势的稳定还是恶化，大致系于伊朗在石油定价方面对美元体系的实际挑战程度，而拉丁美洲向来被美国视为自己的后院，也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

　　技术与社会方面主要讨论信息技术和互联网对社会、创新模式、消费者和媒体的影响。技术问题说到底，也就是在美国处于优势地位的信息产业，如何与广大发展中国家尚在传统之中的消费市场接轨的问题。而企业方面据说是主要讨论技术变化对管理的影响，要学会在全球竞争中争夺最有才华的员工等等，也暗含着发达国家对高层次人力资源优势如何维持的忧虑。据说美国一些大的企业，已经更乐于其患病员工飞赴新德里动手术并支付全部费用，而不是在美国本土医治，这样做显然更节省成本。

　　国际利益的源泉乃在于游戏规则

　　世界格局在悄然变化，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方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变化中的世界如何自处，特别是如何将自己的利益通过国际规则嵌入世界的运行之中，已经越来越成为无论大国还是小国、富人还是穷人都倾注关心的议题，恐怕这也是WTO多哈回合陷入困境的重要原因。

　　欧盟贸易专员曼德尔森等人，将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的召开视作恢复多哈回合谈判的重要契机，从情感也从利益上，笔者乐于赞同他的意见。但复杂的现状更让人相信，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权力来协调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谈判即便重新开始，恐怕也难逃惨淡收场的结局，而国际层次权力的源泉乃在于游戏的规则。

　　如果将彻底的反全球化者，归为对当前的国际体系缺乏起码的信任那部分人之列的话，世界经济论坛以及其他主流国际组织或协商机制的参与者，应该算到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当前世界体系的利益，或者预期能够通过完善或革新这个体系而获得利益的那部分人之列。除非真能“打烂一个旧世界”，前者的眼泪或唾液都将于事无补，而后者对当前国际体系的信心和努力，才是全球化和世界繁荣之轮继续前行的推动力量。

　　□冯维江(中国社科院亚太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