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平：中国经济存在的问题是改革不到位造成的

    我们的经济发展中存在着种种问题，可以集中地概括为经济增长质量欠佳，、环境污染、资源不堪重负、经济增长模式难以转变等等。然而，这些问题的产生都不是因为改革，恰恰是改革不到位

　　■李义平

　　从1977年算来，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30年了。如果说在西方市场经济国家，经济发展的长周期、即康德拉季涅夫周期，是由于里程碑式的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创新引致的，那么，中国经济发展的长周期则是由于旨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促成的。

　　对于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增长的中国经济，我们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旨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促进了发展，发展不能代替改革，以发展代替改革最终会影响和制约发展。支持这一判断的基本事实是在当代中国，凡是市场经济体制发育好的地方，经济就发展，社会就相对和谐；凡是市场经济发育不好的地方，经济就相对困难，社会问题也就相对较多。

　　事实上，市场经济的魅力早已被世界经济史所证明。从目前情况看，英国、德国、美国、日本这些较早发展的市场经济国家无疑是经济强国。然而在1700年以前的漫长岁月里，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欧国家的经济基本上没有发展，人均收入年增长率只有0．11％，630年才增长一倍。当人类历史步入市场经济体制之后，那些率先步入市场经济国家的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从1820年到1990年这170年间，人均收入英国翻了10倍，德国翻了15倍，美国翻了18倍，日本翻了25倍。市场经济对于经济发展的无与伦比的推动作用，不仅表现在总量上，而且表现在生产力的质的飞跃上，即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三次工业革命都发生在市场经济国家。

　　当代中国不仅已有的经济发展仰赖于改革，从“又快又好”提升到“又好又快”也依然仰赖于改革。众所周知，我们的经济发展中存在着种种问题，可以集中地概括为经济增长质量欠佳，、环境污染、资源不堪重负、经济增长模式难以转变等等。然而，这些问题的产生都不是因为改革，恰恰是改革不到位。这里，我们可以摘其要者加以分析：

　　1．关于环境污染。可以说中国的环境污染问题不仅引起了中国人的关注，而且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经济学的研究证明，对于环境污染，大致有两种解决方法：一是被污染的对象和制造污染的企业产权都是明确的，被污染对象与其所有者的利益是休戚相关的，市场运行规则是健全的，法律是至高无上的，可以通过市场的方式加以解决。显然，对于市场化的解决办法，我们缺少基本的制度安排。另一种解决的办法是福利经济学的解决办法，即通过政府管制的办法加以解决，然而，为了追求一个地区的ＧＤＰ，地方政府通常在保护环境上存在着短期行为。

　　2．关于资源浪费或者经济增长模式转换的问题。在马克思的笔下，最初的粗放经营发生在农业领域，因为土地的产权没有确定，土地并不稀缺，广种薄收的粗放经营效益最好。农业领域从粗放经营向集约经营转换的直接原因是土地产权的确定和土地资源的稀缺。18世纪以前的西欧与东亚几乎都是劳动密集型的经济增长模式，后来西欧所以转向资本密集是因为西欧的劳动力昂贵而资本便宜，东亚所以继续劳动密集型增长模式是因为东亚的劳动力便宜资本昂贵。看来，这里的关键是价格能够准确地反映资源的稀缺程度和企业的约束硬化，而这些又是市场经济的基本构建问题。

　　3．关于垄断。特别是行政性垄断。垄断使得垄断者凭借垄断地位获得了垄断利益，降低了整个经济效率和全国人民的福利。马克思讲到过平均利润。我们可以把能否形成平均利润看成是市场经济是否成熟的标志，然而平均利润的形成却以资本在各部门之间的自由转移、自由进出为前提。垄断不仅降低了效率，由垄断而产生的初次分配，即只要能进入垄断部门，就可以获得远远高于其他行业的工资和福利，这是最大的不和谐。面对背靠行政力量的垄断，没有足够力量的改革是不足以解决的。

　　4．关于变了味的城市化。城市化本来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是一个地区聚集了很多企业，然后有了聚集的、各方面服务的需求，于是就有了城市。这样的城市是有产业支持和需求的拉动的。而很多地方在经营城市的口号下，高抬土地价格、推行亮点工程，劳民伤财。遏止这种现象的关键在于土地产权约束的硬化和对地方政府的考核标准和考核方式的转化，以及对政府权利的必要限制。

　　5．关于片面追求ＧＤＰ。ＧＤＰ是按国别、按现行价格计算的，只管生产出来、不管卖不出去的一切物质产品和劳务价格的总和。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对ＧＤＰ都是正的效应，那怕大部分ＧＤＰ都是外资企业在一国内生产的，对ＧＤＰ依然是正效应。就是这样的ＧＤＰ，地方政府却有着痴情的追求。所以如此，其原因概出于我们的干部考评和选拔机制。全世界市场经济国家都没有我们这样的考评和选拔机制。我们的经济运行是市场化的，我们的行政体制却是计划经济的，这种二元制存在着冲突和摩擦。

　　6．关于腐败。腐败与行政部门掌握的资源多少成正比例关系，与监督的强弱成反比关系。行政部门所掌握的资源包括土地、资金、配额、登记、审批、特殊政策等等。在我国现阶段，行政部门手里依然掌握着大量的资源，特别是欠发达地区。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寻租。解决腐败问题，严惩是十分必要的，但更为重要的则是根本性制度安排，是把行政部门掌握的资源加以限制、或者还原于社会。

　　以上所提到的问题仅仅是诸多问题的一部分。我们的简单分析已经证明，对上述问题的有效解决，将支持中国经济长期的、又好又快地发展，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出路，只能是继续推进市场经济的改革，而不是叶公好龙。

　　我不同意好的市场经济或者坏的市场经济的提法。在我看来，市场经济就是市场经济。只有健全的市场经济或不健全的市场经济。现实中种种问题的出现，都是旨在建设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还不到位、市场经济体制还不健全的结果。

　　为了中国经济长远、健康、高质量的发展，我们应当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此：①应当研究一下市场经济的起源，研究一下为什么在马克思看来，要理解市场经济，只有到“市民社会”里去寻找，以把握市场经济存在的基本条件；②必须坚持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统一的基本原理，不能仅仅局限在经济体制的改革上；③既要强调中国特色，更要注意市场经济的共性，即市场经济的基本元素和架构。强调特殊性应当有一个度。过分强调特殊性容易搞成四不像。原标题：用改革推进“又好又快”

　　作者简介

　　李义平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首届经济学博士后。在全国性报刊上发表论文300余篇，个人学术专著有《经济改革热点理论探源》、《体制选择分析》、《中国的经济过渡》、以及经济学随笔《和着时代节拍的思考》。获各种学术研究奖多项，其中《体制选择分析》获“北京市第四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和“教育部第二届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论文《论现代企业制度的自然组成与人为安排》获首届“蒋一苇企业改革与发展学术基金奖”。

　　李义平对市场经济、企业理论、创新理论、民营经济、区域经济等有着深入和广泛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