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降耗目标究竟难在哪里

　　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副所长戴彦德接受本报独家专访

　　实现节能降耗目标对国家具有长远战略意义　经济增长主要靠“二产”必然带来能耗上升

　　降低能耗根本途径是调整结构转变增长方式　尽快修订颁布《节能法》确立节能法律 地位

　　刘泉 刘发志

　　国家“十一五”规划提出了“单位GDP能耗下降20%”的目标，今年是“十一五”规划的开局之年，因此，“GDP能耗”也成为岁末各方关注的重点。为此，记者独家专访了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副所长戴彦德。

　　实现降耗指标意义长远

　　问：国家为什么要提出“十一五”期间“单位GDP能耗下降20%”？提出这一具体指标的现实和长远意义何在？

　　戴彦德：提出这一指标是因为，过去5年的经济增长方式已经难以为继。“十五”期间，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世界瞩目的成就在短短5年时间里，几乎所有大宗产品的生产能力都翻了一番甚至还多，钢铁、水泥、汽车产量翻了一番，建筑面积每年增加18亿到20亿平方米。但这一急速增长和粗放的发展模式付出的代价太大，“十五”期间我国能源消耗的增量是过去20年能源消费增量的总和，能源消费的急速增长不仅造成了对资源掠夺性破坏性开采，也加剧了环境的污染，并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政府正是因为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现实，才明确提出“单位GDP能耗下降20%”的指标。

　　提出并努力实现这一指标更具长远意义。尽管我国能源消费近几年迅速增长，但我国的人均能耗水平还很低，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80%，不到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的三分之一。实现既定的长期经济发展目标，能源消费成倍的增长将是难以扭转的事实。按照现有模式发展，到2050年我国发展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时，人均能耗至少要达到4吨标准油，而到那时中国将有15亿人口，全世界不可能会有那么多能源供中国消耗。所以从长远来看，20%这个目标意义非常重大。这一目标不能仅仅从现在的国情去考虑能否实现、科学与否，而是要站在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去努力实现这个目标。为此，在经济增长方式转变方面必须取得大的突破。

　　降耗目标为何难以完成

　　问：从最近的统计指标来看，今年要完成GDP能耗降低4%的目标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您是怎样看待这一问题的？

　　戴彦德：毫无疑义，“十一五”单位GDP能耗降低20%的目标是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但是，这个目标是否一定要按每年4%平均分解，这个问题有一些不同看法，我认为有不同看法也很正常。因为，降低单位GDP能耗的主要措施，一是靠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二是靠科技进步，这两个方面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全国上下一齐努力，各种措施均已到位，效果显现也需要时间。另一方面由于经济发展的惯性，迅速扭转“十五”期间单位GDP能耗上升的态势，并使其下降4%也是有难度的。首先，“十五”经济发展的惯性一时难以克服大量的高耗能项目将在今后几年陆续投产，“十五”期间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和高耗能行业的“内循环”和“自膨胀”的能力仍在释放；其次，经济增长方式难以根本发生转变，结构调整需要时日。大家都知道，第二产业单位产出能耗是“一产”和“三产”的5倍。上半年，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10.9%，其中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7.7%。在经济结构难以改变的情况下，经济增长主要靠“二产”，而“二产”主要靠高耗能的原材料基础工业，必然带来全国GDP能耗的上升。据此，今年上半年GDP能耗不降反升、全年4%的指标不能完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调整结构须从需求着手

　　问：单位GDP能耗和产业有什么关系？“十五”以来重化工业的发展速度有增无减，这对通过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降低GDP能耗有何影响？

　　戴彦德：“单位GDP能耗”可以理解为是第一、二和第三产业的增加值能耗加权平均得来。GDP能耗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增长的模式。如果全社会经济的增长过度依赖第二产业而技术进步难以在短时间内有大的进展，那么单位GDP能耗上升就是自然的了。因此，降低GDP能耗的根本途径是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

　　但经济结构是由市场需求所决定，调整结构必须从需求着手。“十五”以来高耗能的第二产业增速大大高于全国GDP的增速，有其客观原因。从国内的市场需求来看，由于我国正处在城市化进程加快、居民消费升级、基础设施建设加快的阶段，东部要开放，西部要开发，中部要崛起，东北要振兴，这些区域经济发展规划的实施必将带来大量的高耗能产品的需求。但另一方面，工业增速过快的原因是我国扮演“世界工厂”的角色日渐浓厚。从一些产品出口状况来看我国有相当一部分产品的市场是在国外有些产品几乎包揽了世界市场的全部需求。这些产品看上去不是高耗能的产品但是其载能量相当可观。去年我国出口了68亿双鞋子，近5亿件电源适配器仅这两种产品就相当于出口几百万吨油。电石这个高耗能、高污染的产品我们几乎包揽了世界市场的需求。

　　“家园建设”阶段能耗大

　　问：您认为实现这一目标的难点有哪些？

　　戴彦德：第一，中国目前正处于“家园建设”阶段，从国际经验来看，所有工业化国家在处于“家园建设”阶段时，GDP能耗在15年左右的时间里一直都保持上升态势。

　　第二，由于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少地方仍在通过不断上小项目来谋求快速发展，这些小项目能耗高、水平低，很多都是重复建设。

　　第三，“十一五”规划提出的是一组相关联的指标，即在保持7.5%的经济增速情况下，实现GDP能耗下降20%的目标。如果这两个指标能够实现，到“十一五”末，我国能源消费总量将控制在26亿吨标准煤以下，那么能源供给环境就比较轻松，环境污染也会好转。但是现在经济增速达到了10%，而且增加的主要就是高耗能的第二产业。如果按照这一发展速度，即使实现能耗下降20%的目标，到“十一五”末，我国能源消费总量仍将达到30多亿吨标准煤，比“十五”末增加了近10亿吨，比“十五”期间增加的还要多。

　　建议尽快颁布《节能法》

　　问：针对上述难点，您认为应该采取哪些措施？

　　戴彦德：我认为首先要提高和统一认识。中央对节能降耗极为重视，并把它作为明年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提高经济效益和质量的突破口，但不少地方政府仍然热衷于上项目，对这一工作没有足够的重视。

　　二是政策要跟上。应该尽快修订颁布《节能法》，确立节能在我国的法律地位和作用，并及时出台相应的配套法规和政策。

　　第三，要发挥财税的作用。比如对那些低附加值、高能耗的产品，取消

出口退税，改为出口征税，抑制出口。在价格方面，要让资源税和资源价格能从长期来反映出资源的稀缺程度。

　　第四，在能源和环保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政府有必要更多地利用行政手段，比如将节能目标分解到地方政府具体落实，和国有大企业签订能耗合同，将节能目标细化量化成各项指标，落实到具体行动上。为此，政府还需创制一套科学的能源

审计制度和方法。目前，发改委能源研究所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第五，要超前规划，严格制定设计标准，提高基础设施的使用寿命，避免拆、改、修，其实也就是从源头上对能耗的控制和节约。此外，在生活方式上，我们也要考虑是否非要跟美国一样住大房子，是否非要把商品过度精美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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