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尼系数比印度还高就表明中国比印度更不平等吗

　　权衡

　　笔者最近在阅读一篇有关中国和印度发展问题比较研究的文献时发现，该文献作者根据世界银行计算，指出2005年中国的基尼系数是0.447，而印度基尼系数只有0.325，因此得出结论认为，中国尽管经济社会发展非常快，但出现严重的不平衡，尤其是收入差距扩大和不平等程度严重超过了印度的不平等。

　　中国收入不平等比印度严重吗？

　　对于这个结论，从数据上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这个数据以及由此得出的结论，无论如何与笔者在印度对其收入差距的实际感受不一致：闹市区黑压压的贫民窟，忙忙碌碌穿梭于马路上各种高档名牌车间的乞丐以及农村大量的贫困人口等；根据官方公布的数字，尽管印度近几年已经步入了经济增长快速车道，但截止到去年，仍然有占全国总人口近27%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而这一数据在中国则是6%。后来专门查阅了这个文献，发现世界银行对于不同国家采用了不同标准进行基尼系数的计算：中国计算的是收入的基尼系数，而印度计算的是消费支出的基尼系数。显然，收入与消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个人收入可能很高，但是一般说来，消费只是收入的一部分，其他部分则以储蓄形式存在。因此，在中国，当根据收入计算基尼系数与在印度根据消费计算基尼系数之间出现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用全部收入计算的反映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无疑高于根据消费支出计算的反映消费差距的基尼系数；包括运用经济学上五等分或者十等分方法进行比较时，也需要注意，因为在中国用的是10%的人口拥有的收入，而在印度用的则是10%的人口的消费支出。

　　所以，当我们运用这个数据进行国际比较时应当考虑，在运用计算工具相同的情况下，采用的数据及其含义不一样，那么结论可能会不一样。尤其是媒体或者学术界在用这个数据比较中国和印度不平等时，应当谨慎，至少应当对这个数据及其含义予以说明，否则，笼统地说印度基尼系数是0.325，中国基尼系数是0.447，显然会出现误解。根据笔者的计算，即使运用同样的消费支出计算中国与印度的消费基尼系数，2004年中国全国居民消费基尼系数是0.26左右，这一结果比印度要低。

　　实际上，在印度相当多的研究机构里面，多数学者和教授都反对简单套用世界银行的数据，他们认为这样的数据及其比较有时毫无意义。笔者专门与尼赫鲁大学经济系教授交流，他们认为，如果用收入指标计算基尼系数，印度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有可能是0.6~0.7。

　　其实，基尼系数的计算，既可以是收入差距的标准，也可以是消费差距的标准，也可以用来计算教育的差距，即教育基尼系数，也可以计算地区的基尼系数等。但是不同的标准具有不同的含义和意义，因此，在进行国际比较时应当使用同一标准或者同一意义上的基尼系数，这样的比较才会有客观性和可比较性

　　0.4的国际警戒线须考虑社会学意义

　　国际警戒线的概念在不同场合有不同的解释和含义。当前使用频率比较高的莫过于收入分配差距国际警戒线。笔者认为，第一，判断和衡量收入差距需要一个警戒线，顾名思义，警戒线可以起到警戒和预警、明示的积极作用，因此通过对收入差距设立一个警戒线，有助于人们及时预警和调整收入分配差距变化情况。第二，警戒线并不等同于社会冲突。一个国家收入差距扩大，接近或者超过警戒线，并非必然随之产生社会不稳定，影响社会稳定的因素有很多，涉及经济、政治和文化等多种因素，收入差距过大可能会影响收入差距，但是并非会必然导致社会不稳定。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第三，是否需要或者完全拥有统一的“国际警戒线”？我们认为，国际上一般将0.4作为所谓的收入差距标准，这主要根据多数国家收入分配差距的经验和规律概括出来的，其真实的含义是说明一个国家收入差距扩大到了0.4以后,就进入了收入差距比较大的阶段，而在0.4以前，如0.3以内被认为是收入分配比较合理的阶段，因此，0.4的含义就是说一个国家收入差距已经从比较合理的阶段进入不合理的阶段的临界点，但是并不是说过了这个临界点，就必然或者一定会发生社会动荡不安和社会冲突。

　　实际上，每个国家实际情况不一样，经济社会发展的阶段也不一样，人们对同样的收入差距所产生的社会心理压力和认同感也不一样，因此也就很难用统一的“国际警戒线”作为各国普遍的通行的收入差距警戒线。一些国家经验表明，即使基尼系数很高，甚至超过0.45~0.46，但是只要每个公民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和基本的医疗和养老保障，收入分配差距本身就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第四，以什么方式和工具表达国际警戒线？是否可以有多元化的警戒线标准？一方面，由于基尼系数存在一定的局限和适用条件；一方面，由于引起收入差距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即使收入差距本身也表现为多个层面，如中国这样的国家，既有居民个人收入差距，也有不同地区、不同行业和不同部门之间的收入差距；一方面，实际的不平等也是多维表现的，有收入的差距，也有财富引起的差距；有教育机会、各种权利和权力机会、基本医疗和养老机会等不均等引起的差距，所以目前的不平等不是唯一的收入不平等，是比收入不平等具有更广泛意义上的各种经济和社会的不平等。因此应当考虑以多元化的标准和思维方式设定多元化的警戒线，作为对基尼系数警戒线的补充和完善。实际上很难想象，用唯一的只反映总体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警戒线衡量和判断多元化的收入差距、财富差距、消费差距、教育差距、社会保障差距等，这实际上是不科学的，也是没有实际意义和价值的。(作者为上海社科院研究员，印度尼赫鲁大学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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