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昱：企业责任不是慈善事业

　　我们今天处处耳闻的企业社会责任，其实不过是计划体制下“好人好事”的企业级版本。我们需要倡导的企业责任，应该是一种“共容责任”，即企业作为社会利益相关者的一员，通过自己的商业经营而达成社会整体利益的提升

　　□文 高昱

　　大概是从2004年开始，企业公民、社会责任进入了中国人的视野，并从2005年至今，在中国的企业界掀起了一个大大的浪潮，几乎所有的企业在向公众宣布自己的年度发展计划时，都将社会责任事业列入其中并作为公司重点战略之一。一系列的评选，比如“优秀企业公民”、“最具责任感企业”、“最受尊敬企业”、“最佳企业公民行为”、“最佳企业公众形象”等等，也向舍得花钱的公司蜂拥而去，善于自我营销的公司，则从中找到了亲善大众、宣传业绩和形象公关的新途径。

　　然而，什么是企业公民应负的社会责任？如果光看企业们自我宣传的材料和各类评选的标准和获奖企业事迹，我们很容易可以概括出4个字：热心公益。更具体来讲，就是热心向环保、教育、体育、医疗卫生等公共事业捐款，或组织企业员工走上街头、走入社区从事义工。

　　如果一位20年前的中国人穿越时空来到今天，他肯定会不以为奇：这不就是学雷锋做好事吗？是的，20年前，我们也会在单位和学校组织下，义务打扫街道卫生，向病残儿童或生活有困难的同事、同学捐款，医生们会到街道给老大娘看病，技术员会到农村教农民修剪

苹果树，大学生会到少年宫带小学生做好玩的化学实验。那么今天喝了市场经济和国际化的洋墨水的中国公司或在华跨国公司及其白领们，与20年前被计划经济指挥的工厂和工人们相比，在社会责任这一“公司重点战略”上有什么进步呢？

　　今天市场经济的公司和20年前计划经济的工厂，其实存在着诸多的差异，但最本质的一点是，今天的公司是要追求利润的，没有利润，它就没有生存的必要性；20年前的工厂不需要考虑利润，它的硬约束是完成上级布置的生产计划，它生存与否，与利润无关，而是与各级政府部门的计划有关。同样，今天的白领们与20年前的工人也不一样——事实上，今天几乎所有的社会成员都信奉亚当·斯密的“经济人”自利理性。亚当·斯密最著名的一段话是：“一般地说，他(经济人)并不企图增进公共福利，也不知道他所增进的公共福利是多少，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个人的利益。”

　　在这位市场经济的理论鼻祖看来，完善的竞争性的市场机制和个人的理性自利动机相结合，才能真正实现社会福利的增进。他写到：“在他(经济人)使用他的资本来使其产出得到最大的价值的时候，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他去促进一种目标，而这种目标绝不是他本意追求的东西。这样，由于追求他自己的利益，他经常促进了社会利益，其效果比他真正想促进社会利益时所能产生的效果还要大。”

　　从这个角度来观察，就可以发现，我们今天处处耳闻的企业社会责任，其实不过是计划体制下“好人好事”的企业级版本。所以它很容易带来两个误区，一是企业随便掏出一点钱来敷衍自己所应承担的社会责任，如果把企业的社会责任理解为企业捐助公益，那么这种慈善式的捐助，钱多钱少你都没有话说，等于把责任义务变成了施舍；其二，一些企业这边厢还在卖着有毒食品，污染着大气水源，甚至为降低成本将自己员工和社区居民的人命不当回事，那边厢，又频频拿出大笔染着人血的钱来大张旗鼓地献给可可西里的藏羚羊或贵州山区的失学儿童，这样的企业算是“最具责任感”、“最受尊敬”、“最佳公众形象”的优秀企业公民吗？

　　企业捐款做慈善，绝大部分就是一个为了短期利益的作秀，它是一种施与而非一种义务，并不需要将自身的命运与社会的命运真正联在一起。这不应该是企业责任的真正内涵。我们需要倡导的企业责任，应该是一种“共容责任”，即企业作为社会利益相关者的一员，通过自己的商业经营而达成社会整体利益的提升。这其中包括在经营中守法诚信、遵守商业道德、为客户更好地提供价值、尊重和保护员工，这些是企业最重要的责任。当然，这种共容责任也包括保护环境、服务社区等，但要让企业自动并持续性地实现对环境的保护，增进社区和社会公共利益，则企业必须从中看到商业回报，看到投资后的利润。毕竟，企业不是慈善机构，单纯依靠号召、道德产生的公益行为注定是不能持续长久的。

　　在这方面，我们还是能够看到一些企业的成功典范，比如丰田推出的混合动力汽车普瑞斯，作为世界第一款规模生产的混合动力车，普瑞斯在北美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比如GE刚刚在北京正式启动的“绿色创想”计划，包括可再生

能源、氢燃料电池、水过滤和净化、更为清洁的飞机

发动机和机车发动机等的该计划被认为是GE自1980年代以来最宏大的战略，伊梅尔特甚至很直白地说：“绿色就是美元”；还有BP和壳牌在太阳能等新能源方面的成功开发和利用。甚至汇丰、花旗和荷兰银行，在其贷款风险评估中，也将气候变化等社会和环境标准纳入程序或考虑之中。

　　现在人们都相信，负责任的企业公民标准，已经成为一种改变商业原则的力量，但我们同样要知道，那是责任而非慈善，企业没有利润，企业责任也将成为一句空话。认识到这一点，企业才能与这个社会从“共容”走向“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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