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出口退税以缓解人民币升值压力

　　□赵庆明

　　今年4月10日，人民币对美元开盘汇率为8.0040元/美元，离突破8.00的整数关口只一步之遥了。由此来看，人民币升值有加速之势。

　　外汇储备增长并非是影响人民币升值的根本原因

　　当前，我国外汇储备增长与人民币升值压力之间存在着相当密切的关系，尽管这种关系从理论上分析未必成立，但是市场却是这样认为。在市场观察家来看，我国外汇储备的增长(指增长额，而不是增速)是观察人民币升值压力和人民币汇率走势的直接指标。随着我国外汇储备余额的不断攀升，市场人士认为人民币升值压力仍然巨大，未来人民币仍会有可观的升值幅度。从最近主要金融机构的预测来看，大部分机构上调了年初的预测。

　　作为一个长期跟踪研究汇率的研究人员，我确实也赞成对待人民币升值压力问题，不能简单地靠“压”，即不升值来加以解决，从长期看，应该允许汇率浮动，让外汇市场的供求双方通过谈判决定价格。针对当前的人民币升值压力来说，允许一定幅度的升值，从长远的人民币汇率体制改革方向看，现在也应该开始做了。但是，当前解决人民币升值压力，还不能简单地升值了事，也就是说，除了通过升值减压外，还要通过寻找压力源从内减压。如果说针对人民币升值压力，从治标的角度允许人民币适当升值是“做加法”，那么从治本的角度来减压则是“做减法”。

　　从中华文化的精髓“标本兼治”理论来看，对待当前的人民币升值压力问题，我们也绝不能只做“加法”，更应该从本源出发做“减法”。

　　那么，当前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本”源何在呢？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也许用反证法或者用排出法要更容易些。首先来分析人民币汇率本身，看所谓的人民币汇率低估是不是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本”？如前所述，当前(包括“7·21”汇改前)市场观察家认为，只要外汇储备继续增长，人民币就还存在升值压力。从逻辑顺序上看，我国外汇储备的增长导致的“果”是人民币有升值压力，但是，这并不能表明人民币汇率低估就是我国外汇储备增长的“因”。也许在此简单地说外汇储备增长与人民币升值压力“孰是因孰是果”有些“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哲学诡辩。因此，我们应循着逻辑的河流逆河求源。

　　贸易顺差和外商直接投资是外汇储备增长的直接源泉

　　现在来看，我国外汇储备增长的直接源泉在哪里？从国际收支看，存在这样一个等式：经常项目差额+资本和金融项目差额=外汇储备变动额(注：不考虑错误和遗漏项)

　　从这个等式可以看出，只要等号左边的和为正值，右边的外汇储备就一定会增加。那么，具体在我国又是什么情况呢？自1994年人民币汇率并轨以来，我国的经常项目、资本和金融项目(常被简称为“资本项目”)除1998年资本项目出现小额逆差外，均持续顺差，这一现象被称为“双顺差”。在我国的经常项目中最主要的项目是进出口贸易，在资本项目中最主要的项目是利用外资，因此，贸易顺差和利用外商直接投资(FDI)构成了我国国际收支顺差的主要来源。

　　无论是理论分析、还是具体实践，影响贸易顺差和外商直接投资流入的因素众多，并非仅仅汇率一个指标。拿外商外资直接投资来说，外商在决定是否投资时，绝不会仅仅考虑汇率因素，还有政局、劳动力成本、市场潜力、交通成本、未来收益等因素，整个决策是相当复杂的。

　　对于贸易顺差的影响因素也同样众多和复杂。对于贸易差额也存在一个等式：出口-进口=贸易差额。由该等式可以看出，我国持续存在贸易顺差，也就是说，出口大于进口。在此我们假设进口情况是正常的，仅来分析出口情况。汇率当然是影响出口的重要因素，假如存在人民币汇率低估，那么我国出口商每出口一美元商品就会获得超过正常成本和利润的额外收益，就会促进企业的出口，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现在假设确实存在人民币汇率的低估，从当前能获得的主要国际金融机构的预测，摩根大通中国研究部主管兼首席中国经济师龚方雄估计，今年人民币将会升值10%当属最高，我们姑且认同人民币存在这么一个幅度的低估，根据年初汇率8.0702元/美元，也就是说，当前人民币合理的汇率应为7.2632元/美元。

　　出口退税实际上起到了对人民币施压的作用

　　现在我们考虑与出口有关的另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因素———出口退税。毫无疑问，为企业出口的商品提供出口退税相当于降低了企业的出口成本，对出口是有促进作用的。2005年我国商品出口总额为7620亿美元。根据国家税务总局的统计，2005年我国出口退税3374.66亿元，由此测算每美元出口商品综合退税为0.4429元。从已公布的1-2月数据来看，出口总额1191.9亿美元，同比增长25.5%，因此，即使3月份出口增速会大，但从出口退税相对于出口额来说，不会低于上年0.4429元/美元的综合退税水平。如果我们为出口贸易做一下减法，取消这一出口退税水平，那么相对于人民币低估来说，现在合理的汇率水平应该为7.7061元/美元，这与目前的8.0040元/美元，相差只有2979BP，升值的空间也仅有3.72%。如果根据当前各主要国际金融机构预测的本年度人民币升值幅度的中间值3.5%来看，只需要取消出口退税即可为人民币减除所有升值压力。

　　由此可以得出至少以下两个结论：一是造成当前人民币升值压力的因素除了可能存在的人民币汇率低估外，出口退税是促动出口、进而为人民币汇率施压的一个重大现实因素；二是解决当前人民币升值压力不仅可以采取允许升值的办法，也应该考虑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的办法，即做“减法”。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当前我国每年出口退税额已达到多大的规模了。2005年我国出口退税突破3000亿元达到3374.66亿元，据估计出口退税的增长速度将超过同期国防费的增长。根据国家税务总局的报告，“十五”期间，出口退税总额为11944.47亿元。同样根据国家税务总局发布的数据，“十五”期间我国来自全部私营企业税收收入总额也仅有7705.57亿元。又根据科技部统计，2005年我国研发经费预计为2360亿元，“十五”期间，我国研发总经费预计为8195亿元。通过对比可知，出口退税额已达到了一个多大的规模。

　　从多数国家的实践来看，实施出口退税的目的是降低本国产品的出口成本，增强其国际竞争力，对于我国来说当然也不例外。我国是1985年开始实施出口退税制度的，已经实行了21年有余，我国当前不仅不缺乏外汇，甚至出现了外汇泛滥。这种情况下，我们当然不应该继续实施这一短期性的促进出口手段。从当前的出口退税额来看，已占到同期税收净收入的11%，已经到了难以持续的规模。特别是，当前存在人民币升值压力时，如果我们仅仅允许人民币升值，其目的也不过是通过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出口商品的竞争力，减少或扭转贸易顺差的格局。与其单纯采用人民币升值的办法，还不如单纯采用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的办法，至少应该两者并用。

　　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对人民币升值的“减法”效应

　　在当前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的意义也许更为重大。

　　首先，如果单纯采用人民币升值的办法解决升值压力，特别是采用缓慢升值的办法，容易吸引热钱流入，赌人民币升值。在这种资本流入增多、又同时允许市场决定汇率的情况下，人民币汇率容易升值过度，这在国际外汇市场上并非鲜见。汇率“超调”不仅是时有发生的，而且还有理论上的论证和支持。

　　其次，出口退税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国外消费者的补贴。当前美国是我国贸易顺差主要来源国。根据我国海关统计，2005年度我国对美出口1629亿美元，占我国出口总额的21.4%，自美国进口487.3亿美元，对美贸易顺差1141.7亿美元，比我国全年贸易顺差额1018.8亿美元还要多。而据美国方面的统计，2005年对我国贸易逆差2016亿美元，若由此计算我国出口商品中有近1/3流入美国市场，这样看，我国对商品实施出口退税，美国消费者是最大的受益者。此外，由于我国外汇储备大量投资于美国金融资产，不仅补充了美国储蓄不足，而且还拉低了美国的利率水平，促进了美国的投资和降低了美国消费者的利息负担。从而造成了一种“穷国补贴富国”、“穷人向富人贷款”的格局，尽管如此，美国政府和人民非但不感激我们中国政府和人民，反而时不时挥舞起大棒，不是压人民币升值，就是威胁要对我国出口到美国的商品征收27.5%的惩罚性关税。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应该取消出口退税。

　　第三，与其为发达国家的富人提供消费补贴，不如补贴我国居民的消费。我认为，将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节余下来的资金补贴我国居民的消费，刺激他们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支出，从而使得原来依靠国外市场的部分企业和商品转而在国内市场实现销售。2005年我国出口额为7620亿美元，按全年平均汇率8.19元/美元计算，合62407.8亿元人民币，同期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67177亿元，后者高于前者。假如将2005年3374.66亿元出口退税额转而支持国内消费，我们认为国内不仅完全能够吸收因出口商品价格上涨减少的出口部分，而且还有可能增加需求。这并非妄自推测。

　　从当前的需求弹性来看，我国国内需求的价格弹性要大于国外，至少不会小于国外。这是因为从国际市场上来看，由于我国商品质量优良，价格即使有5%甚至更高幅度的上涨，仍会比其他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有较强竞争力，并且我国商品在国际上已有一定知名度和垄断力，价格上涨会失去部分市场，但是由于价格弹性不大，丧失的份额不会很大。而从国内市场来看，我国居民并非物质已经相当丰富，恰恰相反，不用说近7000万贫困人口(按人均年收入少于900元标准)几乎没有任何消费品，就是已经进入小康的城镇居民仍有很大的消费空间，二者之间的占比重最大的那部分居民更是潜在的消费大户。有关研究表明，我国居民对商品价格非常敏感，需求的价格弹性较大。在我国一方面存有大量的生产能力不得不靠国际市场，另一方面存有大量贫困的居民，即在我国存在一种过剩与贫困并存的奇怪格局。若是将原用于补贴国外消费的资金转而用于支持国内居民，恰恰能在过剩与贫困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我们自己有需求，却将有限的财力补贴国外富人消费，这已是不智之举！补贴了发达国家，他们非但不领情，还挥舞大棒要制裁我们！如果仍这样继续下去，我们不是不智，而是顽昧不化了！因此，在当前针对人民币升值压力的问题，我们不仅应做加法允许人民币有一定程度的升值，更应该从本源上为人民币升值压力减压，即也要做减法，而当前首取的措施是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赵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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