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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支持过去改革方向的就是主流经济学家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3月31日 02:59 第一财经日报

  编者按

  “‘十一五’规划不是一个行政性配置资源的计划,但它也有一个中心,或者叫主线,这个主线就是实现增长方式的改变。”昨天,在上海交通大学,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以“‘十一五’规划与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为主题发表演讲。在演讲和之后的答问中,他还就当前社会经济中的一些热点直抒胸臆,恳切建言。本文系根据部分演讲内容整理而成,
未经本人审阅。

  吴敬琏

  转变增长方式与体制性障碍

  从第一个五年计划(1953~1957年)开始,我们曾试图沿着前苏联式的道路实现国家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这条道路有两个特点,一是用投资,用资源的投入来拉动工业化;二是靠优先发展重工业来带动各个产业发展。毛主席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就在《论十大关系》里提出,苏联模式存在问题,重工业的片面发展损害了农业和轻工业,提出农、轻、重要协调发展。不过到“文革”结束也没有突破这个框子。“大跃进”以钢为纲,更加片面地强调重工业发展,结果造成一系列的经济灾难。

  上世纪70年代末期和80年代初期,党和政府做过调整国民经济的工作,恢复农业,适当地加强轻工业,适度地发展服务业。到90年代后期,进一步提出转变增长方式。第九个五年计划提出要实现两个根本转变,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从粗放增长到集约增长。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若干问题的决定》(下称《决定》),《决定》指导下的改革主要是宏观经济改革,如财税体制、外汇管理体制改革,但在微观经济方面的一些改革进行得并不是那么顺利,比如国有企业改革。国有经济布局的调整和国企的股份制改革,到20世纪末期,在十五届四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后才真正起步,而且中间碰到一些障碍,进展比较缓慢。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还存在一些体制上的障碍。今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汇集各方委员智慧,梳理出四个体制性障碍。一是政府还保持着对重要经济资源的配置权力。二是对政府官员政绩的主要评价标志还是GDP的增长。三是1994年的财税改革,总体很成功,但中间有缺陷,比如各级政府的主要财政收入,大概一半以上来自生产型的增值税,即税收的多少是跟产值的多少直接联系在一起的。这就使得各级政府官员通过手里掌握的配置资源的权力,投入资源,追求产值的增长。四是要素价格扭曲。计划经济有一个传统,就是把上游产品的价格尽量定得低,这样,从下游产品,从商业中,国家很容易就把纯收入拿上来。越是上游价格越低,这么一种扭曲的价格,就刺激了官员和企业浪费资源。劳动要素和资本价格(利率),也是同样的情况。

  “十五”期间,上述毛病变得比原来还要大。一方面是各级政府掌握的配置资源的权力增大了,突出的就是土地。工业化、城市化的过程加快了,各级政府以公共利益的名义征收农民的土地,再由官员主持批租,搞政绩工程。另一方面,经济发展了,对于政府按照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办法执政,提供公共服务的要求也提高了。但是,政府改革跟不上去,造成了增长方式转变的障碍。例如,由于法治建设进展很慢,失信现象严重,市场就缺乏效率。

  传统增长方式无以为继

  中国是一个人均占有资源相对贫乏的国家,着重发展耗费大量资源的产业就是像北京人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扬短避长。我们占世界GDP的比重只有4%~5%,但各种资源的消耗量都占世界的7%一直到40%、50%,其结果就像胡锦涛总书记说的,如果不从根本上转变增长方式,能源将无以为继,生态环境将不堪重负,无法向后代交代,无法向历史交代。

  中国有大量农村富余劳动力,但我们没有着重发展能够容纳更多就业人口的服务业,而是用大量资源去发展资本密集型的重化工业,结果提供就业机会的能力就下降了。在上世纪90年代,我们GDP每增加1%,就业可以增加0.43%,到了90年代就降到了0.11%,到了21世纪的前4年减到了0.098%。

  我们发展了一些重化工业,比如有色金属。这里举一个例子,就是铝锭。90年代后期,国家对电解铝工业采取了价格优惠政策,大概半价。电解铝就靠电,把氧化铝电解以后变成铝锭。电价作为生产要素,本来定价就低,再加上对耗电工业采取半价优惠的政策,刺激了电解铝工业超常发展。90年代年产300万吨,2004年年产970万吨,2003年一年就出口了125万吨。用扭曲的价格计算,这是赚钱的,但你用真实的价格,就是经济学上的影子价格去计算,其实是赔钱的,出口越多国民损失越大。

  出口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服务业发展不够,所以主要靠做装配,做加工业。这样的产业附加值是很低的,盈利性是很差的,结果在我们的对外贸易里,一方面出口数量很大,表面上赚了很多钱,但实际上消耗了大量的资源,承受着环境污染和倾销恶名,而利润的大头并不在这里。

  2004年1月,《华尔街日报》写了一篇文章,讲中国在世界分工体系中的作用。里面举了一个苏州的外资企业罗技(世界最大的鼠标生产商),这个鼠标实际上是个普通鼠标,每个单价是40美元,40美元是这样分配的:罗技自己得20%,8美元;分销商和零售商得37.5%,15美元;零配件供应商,就是原件,比如光敏原件,得35%,14美元;苏州工厂,包括工人工资、电力和其他经常开支得3美元,占7.5%。它举这个例子是要说明什么呢?是说这个罗技公司是当前世界经济的缩影。

  这么一种增长方式,使得投资占的比重越来越高,而消费占的比重越来越低。美国、德国、法国和印度,这些国家的GDP中间用于投资的大概占10%~20%,我们是40%~45%。它的表现就是产能增加过快,而最终需求不足,造成了企业经营上的困难;越来越多地依靠出口,而出口会引起我们与贸易伙伴国之间的摩擦。这种方式的长期金融风险更值得注意。单纯依靠投资的增长,会造成投资的报酬递减。投资收不回来就变成金融系统的不良资产,要碰到什么偶发的因素,这种潜在的危险就会爆发,威胁到我们长期的经济发展。

  今年“两会”期间,胡锦涛总书记在上海代表团的讲话是非常重要的,就是要毫不动摇地坚持改革开放,要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基础性作用。这样就可以把我们实现增长方式转变的体制基础建设好。增长方式转变得好,我们就能够保持今后持续稳定的增长和社会经济各方面的和谐发展。

  吴敬琏评近期热点

  关于新农村

  我同意马凯主任的说法,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不要变成了建设新村。

  关于“银行贱卖论”

  我觉得最近以来常常如此,提出一些很抽象的说法。研究经济最好是具体来分析,抽象说明能够煽动情绪,能够给人以“似是而非”的满足,但是无助于真正地认识问题所在。

  关于中国股市问题

  我不是什么大师,6年前我说当时中国股市是一个没有规矩的赌场,所谓没有规矩的股市、没有规矩的赌场就是说,有人从里面把钱偷走了。我劝我们的低收入者、下岗职工不要到里面去。

  我现在觉得当时的判断没有错,但是我希望它能够逐渐变好,因为股市是现代市场经济中太重要的一个支柱,能促使我们企业做强。

  关于改革

  去年年初,温总理说2005年是改革攻坚年,但后来这一年好像变成了改革质疑年,或者是改革批判年。最近“两会”期间,党和国家领导人都一再重申要坚持改革开放,毫不动摇,我希望2006年我们确实能够取得比较大的进步,这需要大家的支持,大家共同想办法促进改革。

  关于混业经营

  因为我们的整个监管还处在一个非常低的状态之中,所以我估计混业经营不可能推进得很快。混业经营是一个趋势,推进混业经营最好的办法是改善我们的监管,使得监管的改善和混业经营这两件事并行不悖、互相促进。否则的话会走弯路,出现极大的混乱,然后再倒退。

  关于主流经济学家

  支持我们过去20多年改革方向路线的经济学家就是主流经济学家。(吴敬琏演讲将在今晚第一财经电视频道22:00的《财经大讲堂》栏目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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