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芬悖论终结石油美元时代

　　程实

　　“石油美元”一方面要求美国经济健康增长以保持标价体系的持久稳定，而另一方面“石油美元”也给美国经济带来了难以承受的外债赤字，这种“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的尴尬注定了“石油美元”的脆弱

　　英国诗人拜伦曾经说过：“历史就是最佳的预言者”，这条真知灼见所饱含的睿智，再次在经济领域得到了验证。

　　1971年，“尼克松振荡”宣告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分崩离析，美元同黄金不再休戚相关；35年后，“伊朗风波”可能意味着“石油美元”时代的付水东流，美元同“黑金”不再荣辱与共。

　　伊朗最近宣布将在2006年3月20日成立以欧元为定价单位的伊朗石油交易所。市场普遍认为，这个“金融核弹”不仅将让美国经济发生巨大震动，还会将给世界经济格局带来深远影响。

　　真正的风险是波动

　　抛开“伊朗风波”的政治背景不谈，仅从经济视角审视，3月的异动更像是引爆国际石油市场的导火索。“石油美元”定价机制中的风险蕴藏，不仅早已让以OPEC为代表的石油供给者怨声载道，也给各主要石油消费国带来了不容忽视的不确定性。

　　“石油美元”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经济风险？有人会很快将答案归结为美元贬值。这显然是一种想当然的草率判断。美元贬值意味着石油能够换回的购买力下降了，这对石油供应者而言是一种损失，但美元贬值同时也意味着等量非美元货币能够购入的石油增加了，这对美国以外的石油消费者而言是一种效用提升，这种双面性意味着美元贬值的影响喜忧参半。

　　而且，在刚刚过去的2005年，美元汇率大幅升值，其中美元兑欧元汇率升值13%，兑日元升值了17%。如果美元贬值是“石油美元”的风险源泉，那么在美元反弹之际祭出“石油欧元”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这显然无法给即将到来的3月异动提供解释。

　　很自然的，美元升值与美元贬值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美元升值在带来石油供应者利益增加的同时也造成了石油消费者的效用损失，也无法构成真正的风险来源。

　　实际上，更为精确的答案应该是美元波动，美元币值上下起伏才是“石油美元”中蕴藏的最大不确定性。向上走，向下走？石油供应者和消费者都在茫然无措中分担了巨大的货币风险。

　　从最近几年的美元走势来看，波动性较为显著，在连续3年跌跌不休之后，美元出人意料地在2005年发起了绝地大反攻，这种忽上忽下的飘忽不定也让国际油市随之陷入了忽冷忽热的尴尬。

　　“特里芬悖论”解释美元两难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美元币值的波动性来源于何方？这个问题的答案与“石油美元”也是息息相关。

　　毫无疑问，“黑金”石油是工业经济的血液，而石油主要以美元标价，就意味着石油进口国需要持有足够的美元用于购买石油，这必然要求美元供应量逐步扩大。而与此同时，“石油美元”的标价体制意味着美元同“黑金”的挂钩不能松懈，这必然要求美元供应量要保持稳定。

　　于是乎，作为支付手段和作为标价手段的美元就产生了背道而驰的矛盾，美元币值在两极力量的此消彼长间波动频繁。更深层次看，“石油美元”一方面要求美国经济健康增长以保持标价体系的持久稳定，而另一方面“石油美元”也给美国经济带来了难以承受的外债赤字，这种“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的尴尬注定了“石油美元”的脆弱。

　　实际上，35年前美元同黄金的脱钩，也是源自于类似的美元两难。耶鲁大学的著名经济学家特里芬在此领域的开创性贡献，使得这种货币困境被命名为“特里芬悖论”。令人感慨的是，这一灼照古今的理论贡献在35年之后，再一次为美元同“黑金”的脱钩提供了经济学注脚。

　　“多极化”时代

　　我们已经给即将到来的3月异动寻觅到了合理解释，但我们还必须继续正视另一个微妙的问题：“石油美元”时代之后，国际石油市场将迎来何样的新纪元？

　　也许有人会很快给出“石油欧元”时代的答案。遗憾的是，这种草率回答依旧是一种想当然。准确地说，“石油美元”时代的终结并不意味着“石油美元”标价方式的销声匿迹，也不意味着“石油欧元”标价方式的一统天下。

　　事实应当是，一个“多元化”时代即将在此消彼长之间出现，国际油市中美元、欧元将共同承担起价值尺度、支付手段、储藏手段的世界货币职能，而多元化的标价方式也将大量分散市场中的货币集中性风险，给国际油市有序发展、给世界经济稳健复苏奠定基础。

　　继续放宽视野，不难发现石油标价方式的“多元化”时代与国际外汇储备格局的“多元化”发展遥相呼应。这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一方面，“石油美元”中蕴藏的“特里芬悖论”增强了美元汇率的波动性，激励各国调整美元资产的储备比例，以“将所有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的分散投资方式实现外汇储备安全性、流动性和盈利性的最优结合。

　　另一方面，储备资产的多元化发展，又客观要求石油交易中更多的使用非美元货币进行标价和结算，以降低用油需求对美元储备的较大依赖。

　　在风云变幻的国际油市中，一场历史的复制正在悄然上演，美元在35年之前同黄金脱钩之后，可能即将再一次同“黑金”分手，两次异变的原因是如此相似，但背景又有些许不同，作为防微杜渐的理性选择，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像雷马克在《西线无战事》中写道的那样：“不忘却过去，但也不为记忆所摧毁”。

　　(作者为

复旦大学国际金融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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