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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飞雪
凯恩斯是经济学大家，他认为，经济学家以及政治哲学家之思想，其力量之大，往往出乎常人意料。世界的统治者，事实上并不是国王、总统或董事长、CEO，而是那些真正揭示了世界发展规律的思想。许多人自以为不受任何学理之影响，却往往当了某种思想的奴隶。凯恩斯的这一观点被许多人奉为金科玉律。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近20多年来，在我国，经济学已经取得了显学地位，经济学家也摆脱了解释政策工具的附庸地位并且拥有了异乎寻常的话语权，经济学和经济学家对现实，具体地说，对决策者和执行者的影响力也在日益提高。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许多经济学家的真知灼见并没有被足够的实效所证明。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是一代经济学大师，在他的传世名著《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的最后一章，有一段经常被引用的经典之论:
“经济学家以及政治哲学家之思想，其力量之大，往往出乎常人意料。事实上统治世界者，就只是这些思想而已。许多实行家自以为不受任何学理之影响，却往往当了某个已故经济学家之奴隶。狂人执政，自以为得天启示，实则其狂想之来，乃得自若干年之前的某个学人。我很确信，既得利益之势力，未免被人过分夸大，实在远不如思想之逐渐侵蚀力之大。这当然不是在即刻，而是在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理由是，在经济哲学以及政治哲学这方面，一个人到了25岁或30岁以后，很少再会接受新说，故公务员、政客、甚至鼓动家应用于当前时局之种种理论往往不是最近的。然而早些晚些，不论是好是坏，危险的倒不是既得利益，而是思想。”(徐毓楠译，1994年商务印书馆版)
凯恩斯是经济学大家，他这段话的经常引用者大多也是经济学家，经济学家经常引用这段话，其用意很明显，无非是说经济学思想力量很大，是事实上的统治世界的力量。老实说，在十年前，笔者初次读这段话，就一下子接受了凯恩斯的说法，但今天，在笔者观察了中国的国情多年之后，却要重新评价这段话。笔者以为，凯恩斯这段话，夸大了经济学的力量，拔高了经济学家的地位，在现实中，尤其在中国，经济学和经济学家的影响力并不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对经济的运作，或者说对决策者和执行者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即使在近20多年来，经济学取得了显学地位，经济学家摆脱了解释政策的工具的附庸地位并且拥有了异乎寻常的话语权之后，经济学和经济学家对现实，具体地说，对决策者和执行者的影响也不能估计过高。
笔者这样说，决没有否定经济学和经济学家的思想价值的意思，经济学和经济学家的思想价值谁都抹杀不掉，笔者的意思是，经济学和经济学家的思想价值没有对决策者和执行者发挥应有的作用，责任主要不在经济学和经济学家，而在于决策者和执行者根本就不把它当成一回事。笔者这样说，是有事实根据的，最近刊登在某财经媒体上的周其仁一文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事例。周其仁先生是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堪为国内一流经济学者，他自1998年开始发表关于电信竞争的一系列评论，对中国的电信市场有很专业的研究，也有很多言之成理的创见。但他在这篇《市场竞争是一种权利——“数网竞争”的来龙去脉》中，却很无奈地说:“其实，我呼吁了多年的‘广电、电信交互进入’，以及‘给每个电信公司发全业务许可’，根本没有人听。这就是说，我的‘学者影响力’等于零。”中国电信业的改革如果从1994年国务院决定成立联通算起，已有10余年，而至今日，从国内打到美国的电话比美国打到国内的电话的通话费依然贵很多，从内地打到香港的电话也比香港打到内地的电话的通话费依然贵很多，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中国电信业的改革远远不能说得上成功，也间接说明决策者和执行者并没有很好地听取经济学者的倡言和建议，或者说经济学者的倡言和建议并没有对决策者和执行者发生多大的作用，中国电信业的改革，无论是“分立”，还是“分拆”，也无论是“横切”，还是“竖切”，决定的力量不是经济学家的思想，而是条块利益，或者说是决策者和执行者的想法和追求目标。
在医疗卫生体制的改革中，经济学家的作用也没有多少人重视。近来许多人在谈论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多数人把目前大众看不起病、药价畸高的病因归罪于经济学家们倡导的市场化改革。这又是打板子打偏了目标。过去几年在医疗领域进行的所谓市场化改革实在是半吊子式的改法，因为这种改法，只是放开了医疗消费价格，而没有放开市场经营主体的准入大门，或者说放得很不充分。只放开售价，而不扩大供给，那医疗消费价格当然要像放飞的风筝，远远地超过社会平均收入水平，令患者叫苦不迭。国企改革广遭诟病的根源也很相似，国企改革的方向无疑很正确，问题也是出在方法上和程序上，出在某些具体项目的决策者和执行者自己有自己的小算盘，没有把经济学家们的倡言建议和远见卓识当成一回事。由此可见，那些所谓的非主流经济学家，同声抨击主张国企改革的主流经济学家，也是把板子打偏了目标。
当然，也有把经济学家当成一回事的，甚至主动找上门来诚恳求教讨招的，西部某地的地方官员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就曾进京找名经济学家求教问计，并且按着经济学家的指点依计办事。但是且慢，当西部某地的油田到处喷油，外地投资者刚刚见到效益的时候，当初进京求教问计的地方官员便开始上演一出出“关门捉商”的拿手好戏了。这就不仅令人发问:这是经济学家思想的成就，还是决策者和执行者的大显身手？
因此，笔者从整体上得出的结论是，凯恩斯的那一段常常被人信手引用的名言，在某些时候也许是真理，但在某些时候并不太灵光，没有足够的实效与之相称，因为在某些时候，人们决不会或者说决不会完全按照经济学家的策对倡言去举手投足，他们自有一套铁打不动的游戏规则，操盘手们自有自己的主见和取舍，经济学家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远见卓识并没有如凯恩斯在他的传世名著《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所说得那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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