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公司的道德底线

　　漏丹/文

　　“相比其他事件，您认为这次原油泄漏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记者问。

　　“喔，我们没有造成一人死亡，没必要大惊小怪。”埃克森石油公司CEO劳伦斯·G·劳尔(Lawrence G. Rawl)轻描淡写地说。

　　这场对话发生在1989年，“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事情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原油污染事件。

　　1989年3月24日晚上9时，“埃克森·瓦尔迪兹号”超级油轮满载原油从阿拉斯加启航。启航后仅3小时，油轮突然触礁，5000万升原油泄漏，1300平方千米海面变成了浓稠的油面，2000多公里的海岸线油污遍地、受到侵蚀。

　　事故发生后几天内，这片海域尸横遍野，3万只海鸟以及海獭、鱼类等动物纷纷惨死。在后来的统计中，约有10万到30万只海鸟以及4000头海獭死于这场事故。泄漏的5000万升原油只蒸发了30%～40%，回收了10%～25%，其余仍滞留在海洋中。如果要使这片海域的生态系统恢复到漏油前的状态，需要5到25年时间。

　　尽管后果如此严重，埃克森公司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傲慢和冷漠——既不向当地政府和公众道歉，也不彻查事故原因，更不采取有效措施清理漂油带。其在任CEO劳伦斯在接受采访时，不停地抱怨上帝应该为这起事故负责，而阿拉斯加政府则需要为这起事故“善后”，做好清理工作。

　　民众和政府都被激怒了。

　　“真正导致埃克森瓦尔迪兹灾难的，……是埃克森公司那些高傲自满的管理层，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阿拉斯加石油泄漏协调员罗伯特·拉瑞斯(Robert LeResche)在递交给国家运输安全部的调查报告中这样写到。这份调查报告长达110页。

　　根据法律，当时阿拉斯加州立法院所能给埃克森的最高判决是10亿美金左右的罚款。但这远不足以惩罚埃克森的行为，当地政府决定将此事移交联邦政府。

　　时任美国司法部刑事部负责人的拉里·韦克斯(Larry Weeks)做了这样一个评语：“如果有人犯了谋杀罪，但是法院只判此人‘行为不端’，这是对司法程序的侮辱。”

　　这句话说明，从最基础的道德层面来讲，一个公司就好比是一个人，对人的道德评价标准同样适用于公司。一个人要维持的基本道德底线是什么？应该是“活着，也得让别人活”。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也曾说过，道德并不排斥“利己”，但是你不能通过损人来利己。如果发生损人的行为，你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这种责任就是企业的社会责任。

　　一提到企业的社会责任，现在很多企业往往大肆宣扬“捐了多少所希望小学”之类，然而给社会捐钱就是承担了社会责任吗？往往有很多企业最后所赚到的和捐赠的钱，远远无法弥补企业造成的环境污染等社会成本。

　　在我国最新通过的公司法中，对公司的社会责任作出了明确的规定，除了对相关利益方负责之外，其余只包括公司运作过程中的环保责任和对消费者应当承担的责任。公司必须先做好这些分内的社会责任，而类似解决教育不公和进行社会救助之类的事情，属于锦上添花。这两者不能本末倒置。

　　要让一家公司承担起社会责任，外界必须施加足够大的压力。像美国这样存在完善司法体系的国家，这种压力可以表现为强制性的法律。比如到2004年时，美国联邦法院终于判定，埃克森石油集团要为1989年的事故支付共67.5亿美元罚款。

　　除了法律以外，民众的不满和斗争也很重要。壳牌现在日渐成为一家声誉极高的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但是这并非一蹴而就。

　　1973年，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诺柯市老金钻社区，海伦·华盛顿听到剧烈的一声爆炸声，这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屋外正在为海伦修剪草坪的少年雷瑞也听到了这可怕的爆炸声，随后他变成了一个火人。两天以后，他死于

医院。这是壳牌化学工厂的一次输油管道起火爆炸事件。老金钻社区就像“三明治中间的肉”一样被夹在壳牌化学工厂和另一家壳牌合资企业所经营的炼油厂之间。

　　这次爆炸引发了老金钻社区的恐慌。到1977年2月，壳牌终于愿意买下了海伦遇害时所在的房子和土地，价钱是3000美金。但是壳牌并没有解决另外那些居住在工厂几十步远的居民的安危。

　　1985年和1988年，壳牌炼油厂又相继发生两次爆炸。在1988年5月的爆炸中，8名工人丧生，20人受伤。恐慌蔓延，整个诺柯市有4500人撤离故乡。

　　其余的居民开始凝聚起来，为自己的权益斗争。壳牌的工厂每天都在排放具有严重污染性的废气、废水和废物，威胁到这些居民的生命，壳牌必须负起责任。“我们认为，那些工业界人士也许不知道我们有多痛苦，或许需要有人去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当我们的声音在地方层次遭到漠视时，我哭喊着，一定要让我们的声音上达更高的层次。从我们的前院带到世界。”代理诺柯市市民斗争的玛姬·理查曾在接受采访时说。

　　经过13年漫长的斗争，2002年，壳牌终于作出了愿意彻底承担起责任的行动。

　　壳牌给老金钻社会的居民两个选择：继续居住在这里，可以得到免利息的2.5万美金房屋修缮贷款，如果继续居住5年，就无需偿还这笔贷款；或者以合适的价格将房屋和土地卖给壳牌，固定住房最低价格为8万美金，移动住房最低5万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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